第4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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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中宵。
    烛影曳动,一片晕黄在眼前虚浮,摇光似涟漪一般漾开,武帝一手撑额,掣在案前打盹,困意深入,一个惊乍,差点将案前烛台推翻……
    宫人侍立一边,偌大的宫殿,龙威盛然。
    “朕乏了,退下。”冕服一角似有轻动,武帝摇了摇手,示意宫人退开。
    是女子温软恭顺的声音:“陛下,夜太深,风吹着着实凉,早些歇了罢?”
    武帝抬头,眼中微含笑意:“子夫,是你?”皇帝捉过卫夫人一双纤手,轻轻碰了碰,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在等着朕?”
    卫夫人含羞点头:“妾候着陛下就寝,陛下朝政繁忙,莫要熬坏了身子……”她是姿色无双的美人,略一低头时的样子,眼波含情,似盈盈流转的水脉秋波,风一卷,便要皱了似的:“陛下,九五之尊于臣于民,乃‘君’,于臣妾与腹中孩儿,是一方天呐!陛下时刻惦念自己身子,便是爱护臣妾了。”
    卫夫人一番话羞中带娇,平叙的理儿从她口里说出来,软玉生烟,仿佛齿嚼香草,十分叫人受用。
    武帝哪还禁得住,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子夫,你最好,还是你最好……”
    帝王蕴天子之威,却仍然有深意缱绻的时候,他是高居龙廷之上的“君”,此刻,也不过是享受小儿女情态的男人,像寻常百姓一样的家主男人。
    他青睐向往的,是像卫子夫那样的一脉柔情,而倨傲与天成贵胄的身份,只能住在长门,这些他都有,他并不稀罕。皇帝爱一人,哪怕她是樊楼酒肆女子,又何妨?
    锦帷香浓,罗帐缓缓没下,宫人们趋步退下,浩浩未央,明烛将皇帝之卧照的通透如白昼,烛芯蜡油滴的似红泪,夜阑干,红泪萧萧。
    只恨春宵太短,日太长,次日晨起,武帝居卧中,轻轻摇了摇手,忽然道:“子夫,椒房殿还空着?”
    卫夫人忽地一愣,烫手的绢巾差点扔掉,宫女子端着铜盆热水候立,卫夫人鲜少失仪,这一唬,骇的那名宫人险些将满盆水泼掉。
    卫夫人侧跪塌下,为武帝着御靴,昨夜一番温存,教她今朝晨起时,面庞仍犹如点染数朵桃花:“椒房殿乃中宫主位,此刻……一直空着。”卫子夫不敢看武帝,君心难测,她也料不准皇帝忽然问起椒房殿,心思是为着什么。
    武帝“哦”了一声,竟不妨说道:“既空着,让陈后搬回去罢。”
    卫子夫温温笑道:“陛下怎地忽然想起皇后?”
    武帝叹了一声:“昨晚朕拜长乐宫,谒见皇祖母,满满一室的人……她们尽以为朕不知道,陈皇后就在其列!”
    卫子夫大惊:“陈皇后昨晚也在长乐宫?”
    武帝轻觑她,笑道:“子夫这反应,当真和朕初初识破时一模一样!想必皇祖母身体景况大不好,长门那边知了消息,便悄悄来谒见。朕能说什么?同为皇孙,恤皇祖母凤体,也乃人之常情……”
    卫夫人伏塌下微微抿唇不语,却听武帝又道:“长门别苑,毕竟不比内宫,严寒时分只怕日子不好对付,朕瞧她清瘦了许多,”武帝微微叹气,“堂邑侯府养尊处优娇惯出来的小翁主,这数月来,想必难捱——朕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到底怜恤堂邑侯一门,在朕这儿讨个恩旨,尽想赦了长门那一位皇孙……朕的心思,老太后比谁都清楚,料天下外戚合着也比不上她窦氏一门,一个陈午又算得什么?窦太后都不怕拱权让陈氏,朕怕?”
    这些都是朝堂之上的权谋了,武帝平时并不会在内宫与宫妃闲叙家国大事,今日竟将朝堂分权利弊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唬了一跳。
    然卫子夫何等善解人意,低头温言道:“陛下雄才伟略,胸含经纬,但那起子厉害政事,臣妾都听不懂……臣妾侍候陛下晨起罢。”言毕,将早已准备好的龙靴细心为皇帝穿上,冕冠十二旒、玄色冕服,一一分派,后宫妃嫔,姿容雅态,难出卫氏之右。
    武帝一时动容,轻轻挑起卫夫人小巧尖尖的下巴,道:“子夫,朕有一桩好事要告诉你。”
    “甚么好事?”卫氏莞尔。
    “朝堂详议,朕决定封卫青车骑将军,不日领大军北击匈奴,待他凯旋归长安,朕再加封。”
    卫夫人神色微戚,似乎并不是太开心,她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在心底对武帝饮马北疆的野心并无太多附和,她所求的,不过是夫君在侧,臣弟能长伴君上,他们姐弟见面不必太困难,便好。这一生锦衣玉食,荣华登天,已然比当年在平阳公主府上一家为奴的凄凉景况,好过太多。
    卫子夫一生并无所求,只愿帝泽积厚,漫长宫灯下捱过天明的日子,不必太寂寞,如此,诚愿已足。
    皇帝粗大的手轻轻滑过她的脸庞:“子夫,你不高兴?”
    “陛下厚恩,妾与卫青时常感怀——”卫子夫盈盈拜曰:“只是,北地苦寒,妾听闻匈奴蛮人凶狠异常,臣妾怕卫青应付不来。”
    武帝笑道:“此番思量,经朝廷决议再三,各数朝臣都向朕保举自己人,子夫,这可是个肥差呀!朕有好事,自然想着小舅子——”
    当着自己最宠爱的卫夫人面,武帝尚有开玩笑的心思,此时卫子夫已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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