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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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半撑着身子侧卧起来,一手撑在镇上扶着头,静静看她:“这么说来,你的父亲对你很好了?”
    她心头一凉,恻然摇了摇头,“奴婢死罪。”
    他皱眉,“为何总说死罪活罪的,今后你的罪,孤全免了,你快说吧。”
    横竖躲不过今晚了,她索性一咬牙道:“奴婢骗了殿下,奴婢其实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奴婢的母亲……是被休弃出门的。”
    她脸色青白,冷汗迭出,牙关紧咬。他看得好笑,“你紧张什么?”
    她凝声道:“请殿下责罚。”
    “还要孤说多少遍?”他不悦,“这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你要死要活的?”
    她惊讶地睁开眼,“殿下……殿下不怪罪奴婢么?”
    他叹口气,“瞎编一个父亲的事情,孤也做过,为何单单要怪你一个。”
    瞎编……一个父亲?
    她张口结舌,但听他又幽幽地道:“孤刚到梁国的时候,那几个国相内史的孩子来与孤玩耍,孤便时常瞎编说自己有个在天上当神仙的父亲——”凉凉地瞥她一眼,“是不是大逆不道?可他们都信了。”
    她在心里说:那些小孩想必都被家里大人教育过,怎么敢不信梁王殿下的话!这种事情,说出去是谋逆!然而终究不禁失笑,“殿下小时候是这样子的么?”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孤小时候,没少让母亲头疼。”话音忽转沉暗,“母亲这些年来守着孤,受了许多苦,孤也是近年才渐渐明白的……”
    她轻轻地道:“世上的母亲大都如此。”
    “所以孤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忽然倾身过来,星辰般璀璨的双眸定定地看进她的眼里,就如日光射进一片丛林的雾,“当年孤才四岁,却被赶出长安之藩,是因为孤的母亲……是因为,陛下恨透了孤的母亲。”
    她的面色有惊讶,有痛惜,有疑惑,有不忍。他很迷恋地揣摩着她这种种表情,继续说道:“今上宽仁和缓,慈爱怀柔,是吧?听闻这些年来,一应事务都交给长乐宫了。可你不知道,他当年绝不是这样。若不是陆皇后家里出了事,他绝不会变成这样。”
    玉宁八年,陆氏举族谋反,朝野大乱,靠了骁骑将军广穆侯薄宵才得以平定。事后陆氏满门抄斩,靖家帝室中的陆皇后与陆太子却丝毫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不受波及。
    “朝臣请求废后的奏折雪片儿一般飞进承明殿里去……可是你待怎么着?皇后依然是那个皇后,太子依然是那个太子!”顾渊一声嗤笑,“有了这样的事情在前,将一个四岁小儿赶出皇宫,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然而陆氏族灭之后数月,陆皇后还是忧愁而死。到得后来,连陆太子也没能长寿。母子二人是一样的谥号,都叫孝愍。
    阿暖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然而……这,这与文婕妤,又有什么干系呢?”
    顾渊静静地说:“陛下认为,是孤的母亲,陷害了陆氏。时至今日,陛下都不相信,陆家是真的反了。”
    她全身一震。
    他话音里的哀伤,几乎要让她相信这番话了。
    可是她……她知道,陆家没有反!
    心中忽然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悲怆,她掩了睫,咬着牙,几乎说不出话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开口:“奴婢……奴婢看文婕妤,并不似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只是文婕妤对陛下有怨,却是有目者尽可得见。”
    他似乎是倦极了,躺回床上,轻轻地“唔”了一声,含糊地道:“自然有怨,寻常夫妻尚不能容忍这种不信任,何况是天家呢?”
    她觉得不解,这话说反了吧?寻常夫妻互相信任才容易,天家的夫妻才永远是互相猜疑的。再欲问时,却见他呼吸渐匀,红晕渐褪,竟好似将将要睡着了。
    她便将那些话都咽了回去,捧着他送的扑满,怔怔凝视着他的睡颜。作为他的贴身侍婢,这却是她第一次在深夜里靠近安眠的他,那样利落冷峭的眉,那样长而轻颤的睫,那如冰如玉的肌肤和那薄如一线的唇……入睡后的他,一切都是那样完美,完美得如一个神祇,反不像白日里那般,嗔喜笑骂都是生动鲜活。
    她也说不清自己更喜欢他哪一种样子……
    真是奇怪!她为什么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七月初,梁王顾渊携母亲文婕妤及诸戚族,及国相、内史、太傅诸官,自睢阳出发,浩浩荡荡赴长安礼贺皇三子诞生。
    牙旗翻卷,落花满天,薄暖站在千里如流的扈从队伍中,最后回望了一眼睢阳城。
    见不到母亲的坟冢,见不到腌臜的北城,见不到富丽的梁宫。
    她将扑满仔细收妥在贴身的行囊里。
    ☆、第13章 望秋先零
    熙丰十年的秋天来得格外地早,方将八月,长安三宫的夏木夏花已换了大半。未央宫昭阳殿人来人往,全是贺喜的内外命妇,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几乎将偏凉的秋气都烘融了。
    今上并非多欲好色之人,自先陆皇后薨逝,文婕妤随子之国,这后宫便冷清了许久。直到淮南梅氏将女儿送入宫来,骤得大宠,宫人们看着这张与先陆皇后极端相似的面孔,才终于恍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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