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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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隐匿,增加赋税。这岂不是民不加赋而国用增?但这一条首先触怒了这些大田大地的官吏豪强,所谓怨声载道,其实大多是这些非富即贵者贪酷无理之怒。真正的百姓民声又怎么能轻易传到天子耳中?”
    江渡年早已不耐烦,不等章美答言,抢过话头:“果然是说着好听。你难道不知那些胥吏?他们到乡间丈量土地,官吏豪强不敢碰,只对下户小农百般刁难,任意妄为,不是增了税,便是减了田亩,这些年竟开始追究田契,多少农户田地被指为违律,田产被强行收归官府?”
    宋齐愈最不喜这样首尾颠倒、本末不分,立即反问道:“这究竟是法之错?还是人之过?法若错了,便来论法;法若没错,便是执行人有过。将人之过归罪于法,岂不是因噎废食?司马光以来,众人非议新法,大多都是这样不问根本,因人罪法。”
    章美道:“好,你要论法,我们便来论法。你方才说怨恨新法者,只是富贵之人。我来问你,怨青苗法的,也全都是富贵之人?朝廷既已收了百姓赋税,又生出这谋利之计,与市侩争利,这便是你所言民不加赋之良法?”
    宋齐愈答道:“判断法之对错好坏,当看它设立的缘由。青苗法之前,每年开春及秋收之前,农户新陈不接,衣食难继,没有余钱买种,只得向富室商人借贷,利息往往翻倍。借两斗还三斗,已是看顾了乡里情谊。青苗法正是为解民困而设,青黄不接之际,官府借给农户钱,只收二分利息。这救急之法,有何不当?”
    章美反驳道:“你可知各地官府以借贷之数来评定优劣,州县官为争个优评,不管农户需不需要,强行借贷,等要还贷时,又百般催逼,多少农户因还不了这钱,卖屋卖田,卖妻卖儿,甚而流亡逃难?”
    宋齐愈笑起来:“你这又是本末不分,将法之对错和法之施行,又混为一谈。施行失当,该去查问州县官员,岂能将这些错全都归之于法?”
    田况一直捏着两枚棋子不住揉搓,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刺耳,这时,他猛地停住手,也加入论战:“借本乡本地商人的钱,多少还念些人情旧谊。借了官府的钱,则容不得半分通融。下户小农,宁愿借商人倍息的钱,也不敢碰官府这二分利。这样的法,不管好坏,最终都是给州县官吏一个施虐于民的新由头。”
    宋齐愈回击道:“一个治病的良方,因为庸医胡乱用药,害到一些病人,便要连这方子也一起毁掉?”
    乐致和原本极少说话,这时也忍不住高声道:“是药三分毒,即便是扁鹊、华佗,也不敢在仓促之间,胡乱开出一道方子,随意让人用。何况这天下之大,仅凭王安石一人,妄造出这些新法,是非对错未曾检验明白,便大肆推行于世。这不是贻害天下是什么?”
    宋齐愈立即反问:“若是一人病重垂危,请到扁鹊来医治,他开出一道方子,你用还是不用?”
    郎繁在一旁厉声道:“区区王安石,岂是治世之扁鹊?他不过是拾法家贪酷之术,捡汉武夺利之技。”
    宋齐愈笑道:“岂不闻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只要有利于国,有利于民,何必分儒法道释?”
    简庄虽然神色极难看,但毕竟修为甚高,他缓缓道:“君子非不言利,却慎言利。《孟子》开篇即言,‘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王安石最大之过,在于眼中只有一个‘利’字。小民争利,尚要先顾些仁义是非。堂堂一国之宰,却开口闭口只知言利。上行下效,这天下便只剩个‘利’字。利欲之下,谁还顾礼义廉耻?若没了仁义,这人间还成什么人间?遍天下尽是逐利的禽兽而已。却不知,若无仁义,这利也是难逐到,就是逐到,也难长久。只看新法施行已几十年,究竟利了谁?国用仍是不足,百姓仍然困顿,只营造了些宫观,平地起了座艮岳……”
    宋齐愈听了,锐气顿减,他低头默想了片刻,才开口道:“王安石一生清素,虽贵为宰相,衣衫脏旧却从不介意,吃饭也只夹面前那道菜。他于自身,何曾有过半点利心?他言利求利,也只是为救时弊,盼着能富国强军。”
    章美又冷笑了一声:“若民不得安宁,这利要它作甚?”
    宋齐愈反问道:“他何时不要百姓安宁了?”
    郎繁抢过来答道:“本朝行募兵法,兵农分离,兵卫国,农耕田,各不相扰,互助互利,本是莫大良法。王安石却兴出一条保甲法,每户男丁两个抽一个,强迫练武习战。农人尽力耕田都未必能养家糊口,再抽掉一个男丁,这不是扰民是什么?你难道没有听说有农夫为逃保甲,不惜断指自残?”
    宋齐愈忙道:“保甲法练武习战都是在农闲期间,并不会妨农。何况,本朝承平百年,人不知战事,一旦强虏攻来,如何应付?”
    江渡年高声道:“每年耗费亿万国库,养兵用来做什么?”
    宋齐愈答道:“养兵自然是备战卫国,但兵未必能处处防护得到,就如眼下东南内乱,若百姓平日习战,到这时便能防卫乡里。”
    章美道:“保甲法已行了几十年,这东南依然被方腊肆虐席卷,何曾见到什么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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