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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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轻放。牵涉的地方官员,多可从容脱身。
    真有倒霉透顶,无法洗刷罪名的,只能怨贪心太过,手太黑。不想掉脑袋,只能交出积年所得,或流放南疆,或充军北地,任选一样。
    刘玉认罪之后,一言不发,伏地不起。
    邹文盛准备好的话,一大半吞回肚子里。
    朝堂上再度陷入寂静。
    朱厚照半天没出声,手指擦过龙椅,表情很是复杂。
    站在文官队列中,杨瓒倒吸一口凉气,对朝堂争斗的严酷,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不过是轻飘飘几句话,刘玉便无法招架,打落牙齿和血吞,主动摘下乌纱,伏地认罪。
    换成自己,能否扛过这一局?
    衡量几回,杨瓒不得不承认,以他目前的手段经验,未必能顺利脱身。九成以上的可能,要同刘玉一般,不做争辩,光棍认罪。
    未出正月,天子又要大婚。这个时候,刘玉罪名再大,也不会人头落地。顶多流放充军,蹲几年大牢。出来之后,归乡种田,精心教导子孙,未必没有咸鱼翻身,十年报仇的机会。
    如果是自己,面对窘境,是否能有这般机变,如此恒心?
    沉吟片刻,杨瓒实在拿不准,只得暗自摇头。
    为今后的职业生涯,他还有得学。
    天子不出声,群臣不能陪着一起沉默,否则戏还怎么唱?
    继邹文盛之后,又有两名给事中,一名御史,两名郎中出列,就刘玉的“罪行”展开讨论。
    “人证物证俱在,且已伏地认罪,理当严惩!”
    “其罪当斩!”
    “月底将逢大典,妄造血光,委实不祥。”
    “其行可恶,然罪不至死。依律当流放千里,子孙三代不许科举。”
    你一言我一语,几人貌似争辩,实则将罪名牢牢定下。纵是刘玉反口喊冤,也再不能翻身。
    杨瓒静静观望,心下明白,流放充军都不算什么,子孙三代不许科举,才真是断绝刘玉前路。
    三代之后,纵然能出英才,在朝中的亲友故旧多已散去,各种关系网也将不复存在。
    更何况,将刘玉撵出朝堂者,不是一两个人。这么多力量集合在一起,别说三代,就是五代,乃至十代,刘家的子孙都会被拒在朝堂之外。
    手段不可谓不毒辣,偏又符合律条,无从反驳。
    表面上看,提出此议之人,是站在为刘玉“减轻刑罚”的立场。
    毕竟,刘御史诬陷同僚,逼死人命,纵家人行凶,都是“罪证属实”。大明律可没有犯罪追诉时效一说。
    无论过了多少年,被查出来,刘御史没得跑。
    “刘玉罪证确凿,本应重责,惩一儆百。”
    朱厚照高坐龙椅,声音低沉。
    百官垂首听旨,纵是内阁三位相公,也看不清天子此刻的表情。
    “然焦卿家及赵卿家所言有理,未出正月,将临大典,此时染上血光,实为不吉。”
    话到这里,朱厚照忽然停下。
    群臣屏息以待,刘御史跪在地上,恍如成了一尊雕像。
    “先皇以仁治国,纵如万氏党羽,首恶之外,亦究问罪行轻重,非必要少取人命。”
    “朕承宗庙,抚育万民,自当奉先皇之仁义,以德行彰天下。”
    “刘玉。”
    朱厚照加重声音,刘玉额头触地。
    “罪臣在。”
    “尔既已认罪,当摘去乌纱,除去官服。”
    “是。”
    “当此吉日,朕不取尔性命。罢黜官职,交罚银后自可归乡。”
    刘玉似不敢置信,顾不得规矩,倏然抬起头,仰望丹陛之上,眼角泛红,滚下两行热泪。
    “罪人领旨谢恩!”
    本以为前路断绝,将坠入无底深渊。未料想,天子竟网开一面,亲手递给他一条长藤。
    刘玉所能做的,唯有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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