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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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日本人只要中国的土地,不要中国的百姓,别看现在安抚人心,早晚要把我们杀光。”
    察察儿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看着程凤台的眼光带着严厉的审视。程凤台太累了,没有发现,他拨弄着书桌上的一只不倒翁,疲惫地说:“不要听这些话,吓唬小孩儿呢!从元到清,多少次外族入侵,中国人几时被灭绝过。再说,还有哥保着你们呢!”
    察察儿淡褐色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哥哥:“可你不能光保着我们,就把别人豁出去啊!”
    程凤台没明白:“我豁出去谁了?”
    察察儿说:“他们说,哥在替日本人办货。”
    面对察察儿的质问,程凤台毫无心理准备,这里面的事,事关性命,连二奶奶都不知道的,他怎么敢和察察儿透露,只能敷衍说:“哥不会干混账事,你也别听外面的混账话,我自有我的道理。”说着,他要去拉察察儿的手。察察儿无动于衷:“所以,哥是真的给日本人办货了?”
    她那样冰冷的玻璃似的眼珠,程凤台没有干过亏心事,心里也不禁一阵发寒,垂下空手,苦笑说:“你这孩子,哪学的那么拧。我做的事情,容我以后和你解释,行不行?”
    察察儿说:“以后是多久?”
    程凤台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程凤台也想找个人问一问,这仗几时能打完,日本人几时滚回去呢?见他沉默,察察儿迸出一点怒意:“哥当我是个小孩子糊弄,我都十六了!有什么事不能知道?除非是理屈词穷!”
    原来这一阵子察察儿的冷漠竟是有原因的,她等着程凤台来受审呢!程凤台不想和她吵嘴,但是这么大的孩子自以为是咄咄逼人的劲头,着实令人讨厌。程凤台还想找话哄她,察察儿却说:“是中国人,无论出于怎样的苦衷,都不能替日本人做事。我没有汉奸哥哥!”
    这句话,实在触心旌,她不知道程凤台当年为了她做出多大的牺牲。程凤台收起笑,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拍得不倒翁左摇右摆。他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他,报纸都登了的,程凤台,日本军方表彰的商界模范,人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程老二做了东洋狗腿子,程凤台是有苦难言,然而他的地位不比优伶,还没人敢当面不给脸。想不到,第一个站出来指着他鼻子诘问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教人痛心不痛心。程凤台发怒道:“这话你说晚了!早几年说,我也不用扛这个家,受这份累!”察察儿毕竟还是个小女孩,程凤台一凶,她就汪出两眼的泪,颤巍巍不肯往下掉。程凤又道:“你没有汉奸哥哥?好志气!别忘了,你吃的喝的都是我个汉奸挣来的!有脸嫌弃我?”
    兄妹俩对峙片刻,一个泪眼,一个怒目,察察儿的眼泪留在面上,程凤台的眼泪掖在心里头,酸得胀痛。二奶奶被丫鬟们搀着来劝架。进门先把程凤台连推带打轰出去:“一回家你就找三妹的茬子!她怎么你了?啊?连自己妹子都看不顺眼了!只有那个戏子才是你的亲人!”程凤台顺势走出去,站在廊下抽了半宿的烟。
    程家小的病,大的闹,氛围不睦。程凤台说好第二天就去看商细蕊的,结果也食言了。商细蕊早料到程凤台回了家里就没准儿,心里倒不怎样失望,在医院住够一个礼拜,伤口线都没拆,说啥也要出院回家。等程凤台抽身出来找商细蕊,小来告诉说商细蕊带着水云楼的小戏子们上景山去了。程凤台纳闷:“伤还没好,去景山玩儿?”
    商细蕊带着小戏子们登上景山,可不是为了玩儿的。这几个孩子如周香芸杨宝梨小玉林,都是万里挑一的,来水云楼几年,他不可谓教得不尽心,如今耳朵半废,再要指点小戏子们的功课,恐怕是难了。幸而孩子们既有天赋,也肯用功,如今像模像样的唱全本戏,很撑得住场面,只等着商细蕊画龙点睛,就能出师。
    从景山往下望,整个紫禁城尽收眼底,琉璃瓦金光点点。商细蕊受伤后瘦下一些,当风站立,神态自若,因为眉目长得好看,在风中不但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着仙风道骨,飘然萧索的味道。吹过一会儿冷风,他指着脚下皇城,说:“咱们平时喊嗓都是临水最好,今天改登高,来吧。”
    孩子们互望一眼,羞答答扯出一嗓子,总觉他们的声音被全北平的人听去了似的,台子太高,场子太大,连杨宝梨这样泼辣的性子都不敢放声。他们喊完一嗓,自己也知道不如人意,怯怯朝商细蕊看去。商细蕊今天像是踏青来的,一手挂在脖子养伤,一手是空的,没有带着打人的家伙,孩子们略放了心。
    商细蕊说:“别停下,继续唱,平时怎么喊嗓的,这也怎么来。”孩子们重拾信心,朝着皇城鸣出清音。商细蕊鼓足声气,乘着孩子们的戏嗓说:“自打有了京戏这行,生角儿为尊,旦角儿为轻,旦角儿总是个陪衬,好比君臣夫妻,做臣的要俯首帖耳,做妻的要亦步亦趋。都说这是乾坤纲常之理,天经地义的。可是宁琴言宁九郎硬是一嗓子抬举了旦角儿的地位,从南府到正乙祠,唱得里外火红!唱旦的自此算是抬头了!多少出名的老生请着宁九郎的戏!到了我水云楼,更不得了,旦角儿戏竟能挑大梁,撑起一个戏班子!所以,生又如何,旦又如何;男又如何,女又如何?得人心者得天下,谁抓着人心,谁就是这行里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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