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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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什么时候不见的?”
    “那天中午,我才剔了半盆肉,就搁在案子上。下午要用时,就不见了。”
    “那天下午,解八八是不是端了碗清明稠饧到你店里?”
    “嗯,是表嫂熬的,表姐夫让送过去的。”
    “他送过去时,你在店里?”
    “嗯,我丈夫整日在外头赌钱,平常都是我一人在店里。”
    “当时店里有其他人没有?”
    “没有,中午生意才散了,一天也就那会儿清闲些。”
    “你觉着解八八这人如何?”
    “嗯……闷闷的,不爱说话,瞧人时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偷偷瞅着,像是要把你剥开一般,有些怕人。”
    “那天,你和解八八说了什么没有?”
    “没……没,我正忙着熬豉汤,他把稠饧搁在案子上就走了。”
    “真的没说什么?”
    “真的没……”熊七娘的脸顿时涨红。
    “你是不是跟他打问唐浪儿了?”
    “没!”熊七娘慌起来。
    “你莫怕,杀了唐浪儿的是解八八,我们正在寻证据,你的话极要紧。”
    熊七娘先是一惊,又低下眼犹豫了半晌,才赧然开口,声音极低,又有些发颤:“我是随口问了几句唐浪儿……”
    “解八八当时神情如何?”
    “他垂着头,不看人,应应付付的,似乎不愿提起唐浪儿。那会儿送菜蔬的来了,我便过去选菜。他就走了。”
    张用笑着望向程门板:“证据有了。清明那天下午,解八八从这里出去时,尚无杀念。但听到熊七娘打问唐浪儿,心底怒火被激起。他见到案上那把剔骨刀,便随手窃走。再听说了江四的死,惊恐、悔疚、怨怒被心底暴鬼一起催起,为护熊七娘,杀了唐浪儿。”
    “啊?”熊七娘惊得瞪圆了眼睛。
    柳七听了也震惊之极,瞪大了眼,心底一阵阵翻涌。再看其他人,也都惊异无比。
    程门板也有些坐不住,但强行挺直腰背,冷压着声音问:“解八八又是被谁所杀?”
    “自杀。”
    第十九章 不安生
    动静迭居,莫测奇正。
    ——《棋诀》
    张用见众人都张大眼睛,等着解谜,便摇了摇扇,笑着继续讲起来——“解八八杀唐浪儿,初因在于三年前那桩杀人劫钱案。他心头藏的那只暴鬼并不会跟着唐浪儿一同死去,相反,唐浪儿虽然推他杀人,又玩骗妇人,却罪不至死,他杀了唐浪儿,心里只会又添新鬼。两鬼夹击,将他逼到绝处。何况亲人全亡,孤身无依,他那梗硬性情,再难寻到生趣。那晚,回到这店外,他恐怕在店外头那把长凳上坐了许久,最终拿出这把尖刀自刎。
    “然而,即便再无生趣,求生之心仍大过一切。他脖颈上有两处伤,一处是那道深口,深口旁还有一个小刺痕。他恐怕是先拿刀抵住脖颈,却下不得手,只留下这个小刺痕。又坐了许久,终于还是不愿再活,便又咬牙,在脖颈上狠狠割出那道深口,那条凳子下就留下一摊血迹。
    “世间之惧,莫大于死。血从伤口中涌出时,他恐怕顿时慌怕起来,求生之念重又涌起。此种时刻,人之智力远胜平常。他也随即想出遮掩之法,忙将这把尖刀抛到河中,随后推门跑到厨房里拿了一根青头萝卜,而后出来将萝卜插进嘴里,再重重撞开店门,倒在地上,惊醒单大哥来救他。若能侥幸活下来,他便成了第三个萝卜凶杀受害人,轻巧掩去杀害唐浪儿之罪行。
    “至于证据,在店里地上那一溜血迹。其实那不是一溜血迹,而是四溜。单大哥替解八八捂伤口时,手上沾满了血,他跑去厨房洗手,在地上留下一溜血迹。昨晚我来查看时,还辨得出,地上血滴洒了一尺多宽,血滴或左或右,或在中间。单大哥去洗血手时,两只手自然是略略伸开在胸前,应该在左右各留下一溜血迹,中间一般不会留下血迹。中间的血滴自然是别人留下的。
    “另外,单大哥只是去厨房舀水洗手,而菜筐里菜叶上却也留下血迹,自然是别人所留。杀解八八的若真另有凶手,一来凶手自然是有备而来,不会杀了解八八后,才想到寻萝卜;即便是,也未必知晓力夫店厨房里有萝卜;就算知晓,为一根萝卜,甘冒被人发觉之险钻进厨房去取,也未免太蠢;二来,用刀割伤解八八脖颈,凶手手上也绝不会沾到太多血,更不会滴洒一路。因此,中间两溜血迹只能是解八八进出时所留。”
    张用讲完后,摇着扇,微笑环视众人,连程门板在内,诸人都惊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一片静默中,里间忽然传来一阵嘶吼之声,是解八八。
    单十六忙快步走了进去,张用和程门板也跟了进去。只见解八八身子急颤,两只手不住乱抓,喉咙中发出一阵阵嘶喊。单十六忙过去按住他的双肩,连声安抚,解八八却仍不住声,听了一阵后,才听出他在不断重复两个字:“是我,是我,是我……”
    片刻后,解八八喉咙里陡然发出一阵怪声,像是困兽哀鸣一般。随即身子一挣,头一歪,再不动弹。张用过去伸指探他脖颈侧边的脉息,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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