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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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嘟着腮帮,气哼哼端着两碟子菜,牛一般从厨房里撞了出来。啪啪,将菜碟撂到桌上,一碟酱瓜,一碟豆芽。妇人瞅了瞅范大牙,而后恶瞪了一眼孙老汉,转身边走边骂:“碗筷也不拿,只让老娘燎毛狗一般奔里奔外累到死。你倒好,囔饱了,不是念你那个丧门女,就是记挂那个独眼贼。啥时间把老娘往心坎里搁过……”
    孙老汉瘦脸一红,忙低声解释:“这是我浑家,阿善的继母。”
    “继母?”壮妇猛然又端着两碗粥出来,“你生怕世人不知道我是跟脚进来的,只配吃二道老馊肉?我这继母咬了你女儿的肉,还是嘬她的血了?”
    “唉……有客人在,你稍稍收敛收敛。”孙老汉越发羞窘,忙问范大牙,“小哥也还没吃饭吧?穷门寒户,没啥好菜肴,将就吃一碗粥?”
    “我只煮了两个人的饭……”
    “我不是来讨嘴的,莫搅扰公事……”范大牙瞪了那壮妇一眼,而后又问,“田牛那天走了,之后你又是如何遇见他的?”
    那妇人立时闭住嘴,坐到桌边端起碗,自个儿吃起来。
    孙老汉才安心了些,又缓缓讲起来:“那以后,我出去寻活儿时,一直盼着能撞见他。过了一个多月,有天回家,天叫我又碰见了他。我忙上去道谢攀话,一问才知道,他是逃荒来的,想学门手艺,却没人肯带他。我一听忙说,我这修砧头的活计,虽说低贱了些,却并不如何累人,只要手脚勤快,三两口人还是养活得过。”
    那壮妇听了,歪着鼻子,狠狠撇了撇嘴。
    孙老汉装作没见,继续说:“他听了,心里极愿意,但那脾性却犟拐拐的,不肯说出来。我又问他住哪里,他说和同乡赁了小半间房挤着睡。我忙强拽他来了我家,就让他住那间空屋,跟我学手艺。他却执意要把吃住钱算给我。我说你救了我女儿一条命,住破草檐,吃些清汤糠菜,还要算钱?他不大会说话,只是不肯。我怕他走,只好应允了。直到这个月,他都照月给我一贯钱。我哪里肯用,都替他收着。”
    “清明那天,他走时没说什么?”
    “只说去会同乡。对了,他同乡里有个叫乌扁担的不是善类,是不是那个乌扁担又做出些歹事,牵连到田牛了?”
    “这是公事,暂时不能透露。”
    范大牙见他毫不知情,看看天要晚了,而且一说话嘴唇便会碰到门牙缺口,疼个不住。他便起身告辞,孙老汉送他到了院门外,眼里满是担忧。范大牙却只能装作不见,他实在没有多的心气去照管这些。
    暮色渐浓,他忍着牙痛,沿着蔡河快步往回赶,心里不知怎么,又暗闷起来。
    第五章 彩画
    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
    ——苏轼
    典如磋请来了开宝寺僧人设坛做斋、诵经礼忏。
    大嫂胡氏和使女阿青扶着于燕燕避回到后头。其实于燕燕哪里需要扶,大嫂和阿青也只是做做样子,进了西院,两人便撒开了手。大嫂盯着她问:“燕燕,你莫不是惊坏了?哭也不哭,一滴泪也没有。莫说公公直瞅着你,极不乐意,那上百徒子徒孙,也都瞧着呢。”
    “大嫂,我倦得很,你让我歇歇。”于燕燕涩涩一笑,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那你歇着吧。”大嫂似乎有些着恼,丢下她,转身和阿青一起出去了。
    于燕燕怔望着这个小院落,顿时觉着这里黯如灰梦,哪里再有丝毫家的亲熟?丈夫典如琢画室的房门开着,里头一片幽寂,连房子都死了一般。她不愿再瞧,慢慢走进了卧房。里头也昏昏暗暗,透着幽冷。只有窗边那张桌子映着亮光,她走过去坐到了绣墩上。桌子上摆着娘家陪嫁的铜镜、螺钿首饰盒、唇脂牙筒、铅粉盒、画眉墨盒。唇脂和铅粉上个月快用完时,她让丈夫替她买些回来。走之前她反复叮嘱只买染院桥香粉顾家的三品脂粉。傍晚丈夫回来,买的竟是一品的。她心里虽喜欢,却嫌贵了。丈夫却随口说了句“你该用一品的”。说这话时,他背转了身,瞧不见神情,语气也似往日一般平淡。但那是成亲以来,丈夫头一回赞她。她当时好不甜喜,特地洗了脸,细细涂抹了那唇脂和铅粉,让丈夫瞧。丈夫却只略看了一眼,淡笑着说了声“好”。那天她格外欢喜,缠住丈夫问:“究竟是脂粉好,还是人好?”丈夫却避着她,只应了句“都好”。
    这时回想起来,她仍不知丈夫当时是真赞,还是应付。在家里时,她二哥和四哥都嫌妻子不合意,平日夫妻说话时,难得正着瞧一眼,话也能短则短,能不说最好。为此,她常护着两个嫂嫂,和两个哥哥理论。她反复回想丈夫那语态笑容,似乎和两个哥哥有些像,却又有些不像,她辨不清。
    她忽然很伤心,人要婚姻做什么?两个全无相干的人,忽而就住进一间屋、睡在一张床。你不知我心,我不知你心。像是背靠背被捆在一处一般,谁也看不清谁的真面目,恐怕到死都是一对陌生人。
    她伸手挪过铜镜,望向镜里的自己。她原本生了一对笑眼,眼睑微弯,眸子清亮,时时瞧着都满面娇甜欣悦。可这时,镜里那个女子似乎忽然间长了几岁、瘦了几分。眼角眉梢的甜悦全然不见,神色间透出一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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