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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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六分之一的概率,一轮一转,谁先谁后,其实没有多大意义。
    陈夙峰没有说话,探身去抓住了枪柄,用枪口支住桌布,当做身体的支点,缓缓起立。
    他轻声说:江先生,我不会填弹,教我一下。
    填充了那六道弹槽中的其中一个后,陈夙峰合上镜面一样的盖子,把枪交给了易水歌。
    请易先生帮忙转一下吧。
    易水歌一耸肩:好啊。
    为示公正,易水歌背过身去,用黑布蒙上了眼睛,把轮盘似的枪匣随手一转,在格楞格楞、宛如钟表走字的细响中,又一把握住了转动的枪匣。
    这样一来,哪怕是动态视力和判断力最好的人,也无法判断这枚子弹现如今的位置了。
    手枪交到了陈夙峰的手中,陈夙峰不大娴熟地用指尖勾住了扳机。
    姜正平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手臂肌肉的颤抖,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笑。
    枪本身的分量不轻,但以陈夙峰一个成年男子的臂力来说,他不至于颤抖得这样厉害。
    是啊,他年轻,他怕死。
    但他并不知道现在的陈夙峰在想什么。
    陈夙峰的确年轻过。
    那是陈夙夜第一次带虞退思回家来,只有高中生年纪的陈夙峰躲在房中,避而不见。
    午后,咚咚咚的篮球声拍在地板上,拍打出了少年的满心愤懑。
    那时的陈夙峰,妄想通过噪音打断他们的谈话。
    平白在空调房里累出一身臭汗后,门从外笃笃地响了两下,身穿白衬衣的虞退思靠在了门边,问他:要喝可乐吗?
    他气鼓鼓地瞪着这个陌生又漂亮的男人,试图从他身上挑剔出哪怕一点不如人意的地方。
    斗鸡似的瞪了一阵,他突然泄了气,用双手把篮球搂在怀里:喝。
    他也怕死过。
    那天,只受了一点轻伤的自己,只能抖着手,签下哥哥的死亡通知书,和虞退思的病危通知书。
    虞退思被从icu转出来的第一天,还需要全面的观察。
    当夜,虞退思又发起烧来。
    虞退思躺在病床上,脸和被子是同一种雪白颜色,烧得神志不清,并把他误当作了哥哥。
    他沙着嗓子,笑着问:你怎么来了?以前,你最怕鬼,自己怎么变成鬼了?
    即使在混沌中,他也还是清醒的,不肯分毫地欺骗自己。
    陈夙峰咽着声音,不敢哭出声来:我来看你就是想,看看你。
    虞退思不说话了。
    陈夙峰垂着眼泪,努力模仿着陈夙夜的口吻,撒着自欺欺人的谎:我来你的梦里喊喊你,退思,你该醒了,只要醒过来,什么都会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非要和虞退思闹脾气,哥哥也不会特地策划这场亲子旅行。
    陈夙峰不知所措,却知道什么是痛彻心扉。
    虞退思注视着他的眼神慢慢发生了变化。
    像是从一团乱麻中找到了那个线头,徐徐扯下,露出了背后的真相。
    他注视着他眼角的一滴泪水,无力替他擦拭,只轻声说:对不起,你不是他,我认错人了。
    谢谢你。夙峰。
    陈夙峰是真的很怕死的。
    但他从来不怕自己死,只怕别人死。
    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起,他在上一个副本中遭遇了什么。
    那是一场带时限的人质解救赛,模式类似于他之前跟着哥哥和嫂子看的电影《电锯惊魂》。
    行动不便的虞退思,从一开始就和他强制分开了。
    他一路心急火燎地卡着时限,带着一身伤,一心火,闯到了终点。
    只差一关了。
    只需要他把仅有的三枝箭射中靶子,跨越单凭人力无法靠近的一条距离,让那不断转动的齿轮停下。
    这样,被安放在天台边缘的虞退思,就不会从不断向深渊底部倾斜的铁板上跌落,掉下那百丈的高楼。
    陈夙夜生前是射箭俱乐部的成员,很喜欢在节假日和三五好友去玩一玩。
    50米的靶子,他略微瞄一瞄,就能正中红心。
    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歪着头,俏皮地对虞哥一笑,空留少年陈夙峰为哥哥的偏心吃醋吃得咬牙切齿。
    可陈夙峰不行。
    就像虞退思说的,他不是哥哥。
    即使他已经长大了,他终究也不是哥哥。
    而且,他的右手早就应该抬不起来了。
    右臂表面的皮肤肿胀了一大片,熟烂地透着红,表皮看上去无损,内里的肌肉却已经受了严重的伤。
    他抓弓的手颤得根本没有瞄准的可能。
    但陈夙峰不记得这一点,他只记得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抬起来,又放下,穷尽了全部的力量去抓自己的右手腕,试图用更强烈的疼痛,唤醒肌肉的行动力。
    肌肉一跳一跳地发着颤,他穷尽全身力气举起弓来,低而轻地念着对方的名字,试图给自己的精神找出一个支点。
    虞哥。
    虞哥。
    但不行就是不行的。
    陈夙峰垂下了手臂。
    箭筒里已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张空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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