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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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葬到一口棺材里。这么算来,我和他只分离了二十年,却能永远在一起。”
    她的眼睛熠熠发亮,好象跳跃着两团火焰,一直萎缩的卧蚕此时睡醒过来。
    赫伦面露犹豫,盯了她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
    车轮碾压一路泥泞,辘辘经过拥挤肮脏的街道。终于抵达举行葬礼的地方。
    卢卡斯将马车停放在广场边,踢开地上的石子,将他的主人扶下来。
    车板被水浸得湿滑,赫伦下车时脚一滑,踉踉跄跄地落地。
    下意识地,他攀住卢卡斯的后背,碰到了他尚未痊愈的鞭伤。
    卢卡斯吃痛地缩了缩脖子,时间不过一瞬。
    ——但是赫伦注意到了。
    卢卡斯转身扶他时,已经恢复了笑容,好象疼痛不曾有过。
    他若无其事地替赫伦挪正帽子,嘴唇却微微打颤。
    赫伦将他的细微表情纳入眼底。
    “你后背的鞭伤还没好吗?不怕痛的角斗士?”他调侃一句。
    卢卡斯笑着说,“已经好了,您完全不必担心。”
    他没穿防雨斗篷,额发湿成绺滴着水,脸颊沾有泥点。他的睫毛润湿了,海蓝色的眼睛罩一层雾气,像海洋上的轻轻薄雾。
    赫伦勾了勾唇角,没有揭穿他的伪装。他扯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卢卡斯背上。
    “如果有伤,最好别碰水。”他说。
    卢卡斯能感受到斗篷的余温,带点豆蔻香气,是赫伦独有的味道。
    他的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出声:“您之前就为我披过一次斗篷,这是第二次了。”
    “是吗?”赫伦愣住了,在脑海里搜寻一圈,“什么时候?”
    “那天也这样下着雨,”卢卡斯指了指天空,“我刚刚烙上家印,您站在高处看我练剑。我笑着冲您招手,您就冒雨走下来了。您穿的斗篷是褐红色毛织,松垮垮的,好像随时会掉。您的嘴唇红得像蔷薇,隔着雨雾我都能看清;头发有点乱,大概是刚起床没打理。您还赤着脚,泥水都没过了脚趾。您为我披上斗篷,让我亲吻您的脚背……”
    他顿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
    “记性不错。”赫伦笑了笑,“回家后泡泡药草水吧,毕竟你是为我受伤的。”
    他停顿一下,“你用我的浴池吧,效果更好一些。”
    卢卡斯头脑一热,睫毛间的雾气倏然散尽,眼珠的聚光跌宕一圈。
    赫伦拍了拍他紧绷的肩,笑着说:“赏你的。”
    他没有停留太久,直接走进坐席。卢卡斯坐在车板上等他。
    广场的坐席很满了,黑压压的,清一色的黑斗篷。后面挤着凑热闹的平民,举止优雅的贵族坐在席上。他们发色不同,金红黑白都有;从高处望去,像色彩斑斓的花朵绣在黑丝缎上。伴随着青灰的天色,他们显得肃穆,将本有的无动于衷掩藏得很好。
    坐席前架起棺椁,下方就是讲演台。新家主将在台上作葬礼演说。
    很多新家主出于政治需求,会利用葬礼来露脸,博得民众的认知度。
    故人的死是后人仕途的垫脚石,这是贵族们心照不宣的。
    雨势逐渐减小。赫伦坐在台下,看到达荷一步步走上台。
    第26章 爱上赫伦的一瞬
    葬礼的肃穆中,达荷保持适度的微笑,大概是阴沉中唯一的明快了。他的眉眼温顺地压低,下巴却微微翘起;谦逊和骄傲不协调地拼凑起来,使人琢磨不出他的真实面。
    他立定站直。豆子般的小眼,塌陷的短鼻,他与帅气无缘。
    但这并不影响他天生政客的气质。
    他摘下篷帽,面对密密麻麻的观众,手里没有演讲稿,镇定自若。
    “父亲赐予我安敦尼。古老的安敦尼啊,它是台伯河底的沉金,是海浪拍不动的礁石!须要铭记,它由血汗苞孕而生,无有别物比它更能舔舐底层人的伤口!我曾亲眼所见,父亲在神庙为生病的奴隶祈福,抱起过被冻僵的弃儿,与小商贩平等攀谈。对他的赞扬很少遭到拂逆,对他的贬斥多半受到抨击。虚怀若谷的父亲啊,他的伟影在我脑际盘旋!”
    他滔滔不绝,辞藻信手拈来,像一把直冲云霄的火,雨水浇不灭他的热度。
    他的热意,几乎要将自己灭顶。
    “我继承他的意志,成为一个爱好流泪的人。我常为穷孩子的哭闹内心酸涩,为哀嚎的难产女子而悲哀。我的乌发终变枯槁,鲜亮的皮肉终将皱缩,腿脚迟早疼痛坏裂。可我保持一颗怜悯体恤的心,时间于此心为空物!”
    外圈的平民们爱听这些,纷纷鼓起掌来。
    赫伦打了个深深的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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