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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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乘梅祭酒不在,冒偌大风险编排出这场戏来, 难道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么?
    捡着个空档,试图上前劝说:“殿下, 此处危险,您快进去,这些作反的监生交由下官即可。”
    “李司业此言差矣。”朱谨深此时一说话,底下已不由便静下来,他清冷的声音响在晚风中, 随风扩散送入每个监生的耳中,“国子监是朝廷之下第一学府, 监生纵有郁气不服, 并非乱党, 有何危险之处?我不认同他们的见解,但他们要说话,就让他们说, 我听一听又有何妨?”
    李司业心头顿时一沉:他小看了人,这看似愣头青的皇子不是不会说话, 他不但会说,还很会掐准了时机说!
    他若一出来便如此给监生们戴高帽,那监生只会以为他为求脱身, 胆怯服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但他反其道行之,先声夺人,将监生们的情绪激起来,再亮一手慑服住人,而后才将这番话说出来,这一套连消带打,说句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也不为过。
    而最终效果如何,看一看底下监生们如遇知音般的表情就明白了。
    “正是!”人群中当即传出赞同应和之声,“我等学子,读圣贤书,赤手站于此处,难道会行造反之事吗?不过心中不平,欲寻个说法,至不济,也一抒胸臆而已!”
    “尔等大胆!”李司业面向众人喝道,再不出头,他就彻底沦为陪衬了。“你们明知二殿下在此,还不立即知罪离去,狂妄犯上,这难道是圣贤书教给你们的道理吗?”
    “况且,”他不等监生们回神,紧跟着道,“尔等诸多抱怨,又是二殿下可以解决的吗?将二殿下围困于此,对尔等有何裨益?还不速速散开,让二殿下出监,若还有何不满,冲着本官来便是!”
    从人群的最后面遥遥传来一道清亮嗓音:“二殿下解决不了,想来李司业有妙策?何不快说出来,我等洗耳恭听!”
    朱谨深眼神微微一动,循声望去,但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刚爬上来的一弯弦月不足以提供多少光亮,他什么也瞧不清。
    但他当然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世子,”沐元瑜身侧的一个护卫小声道,“那官不是叫放人了?我们趁便快走得了,为何还找他茬。”
    “监生们若听他的,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出了。”沐元瑜同样以小声回他,“殿下刚才把主动权都握到手里了,这司业脑袋不清楚,又给搅合乱了。他有本事搅合,就叫他自己收拾去。”
    李司业的话明面上听去没有任何问题,但出现在这个情形之下,就十分地不合时宜,他拦腰打乱了朱谨深的节奏,活脱是一个猪队友。
    李司业:“……”
    他狠狠瞪向前排先前出来宣讲的那个贡生,进一步感觉到了局势的不受控。他站出来揽事,此时应当这领头的贡生与他对答才对,那时一套套做好的环扣下去,才是正理。怎会让一个不知名的“监生”先接了话,反将了他的军。
    贡生被瞪得一慌,反应过来,但此时再要说话也晚了,沐元瑜那句话补得很及时,监生们也不辨是谁说的,只以为是己方阵营的猛士,已经都很顺应地齐刷刷望向李司业。
    这个时候他再要转移话题,只可能把自己暴露了。
    按说众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李司业身上,他也算得偿所愿,为何会觉得被将军呢——因为监生的诉求本身是无解,官位就那么多,照顾了监生,举人和进士就要吃亏,这是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他一个六品官要能把解决了,早高升进内阁去了,还至于耽在国子监这清水衙门。
    倘若及时接话的是那个贡生,当然不会劈头就给他这么一句。
    文人相争不见刀枪,胜负只在这话术之间。
    “要什么妙策?”李司业只能喝道,“尔等领国家禄米,却以为朝廷不公,聚众惑乱,围困皇子,我倒要先问问你们的报国之道!”
    贡生想开口,但人群里已先有愤然声音把他压了下去:“我等倒想报国,奈何朝廷不予机会!”
    “就是,我们想报国!但是肄业后却只能汲汲营营于各衙门之间做些杂事,朝廷若只是打算将我们做小吏使用,又何必设立这国子监!”
    更多的声音牢骚满腹地附和着:“可不是,进士一登皇榜从此一片坦途,反观我们呢,我看这国子监是一日比一日没用——”
    李司业听得脸上很是挂不住。他相当于国子监的二把手,结果学生们纷纷说他管辖的衙门没用,这无异于打脸。
    “既然对监生有诸多不满,尔等学子,前方不只一条道路,为何不去走你们认为的那一条坦途呢?”朱谨深忽然出了声。
    他把话题又绕回去,但这回监生们的态度好上许多,前排有人老实道:“考不过啊,太难了。”
    “难在何处?”
    “规定太死板了。”
    “题出得太偏。”
    “摸不到考官的心意。”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也就是说,尔等皆认同,考科举比从监生肄业要难上许多了?”
    ——那不是当然的吗?
    众人纷纷点头,就是有的不好意思,有的就很坦荡,点头的幅度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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