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少年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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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不似箭,熬得人心慌。
    初阳的光束从窗户倾泻进来,窗外清风习习,花影绰绰,灵动的鸟叫和翅膀煽动湖面的声音亲切地扰着屋内人的安和睡眠。
    少年在藤席上翻了个身,发丝如墨般铺撒在身后,隐隐露出白皙温泽的后颈。削长如裁的肩纤弱不实,身形却是峻拔颀长,遥想新笋初成堂下竹时也是这般青稚。
    他穿着一身素白亵衣,头枕雕花朱漆枕,屈身而卧,体姿慵懒。
    少年用沉梦隔绝外面纷扰的世界,独自跟着周公进行着心神合一的曼妙修行。
    “柳兰溪!你给我出来!师父让我督促你练习仙法,你倒好,天天跑到这里鸠占鹊巢闹哪样!你近日越发堕落成性了,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就喊到你出来为止!”
    外面的人不依不饶,继续苦口婆心地叫他起床:
    “你有种!不想练功是吧?还嫌把师父气得不够是吗?行!你睡你的,我伊涧寻要是再来管你我就认你当爷爷!”
    这位孙子继续嚷嚷道:“呵,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活该你一辈子当个平庸无能的凡人!不想修道成仙你跑朝尘观干什么来了,整天就知道浑噩度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离家外出游历,千里迢迢来千茫山求师问道了。师父那么器重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伊涧寻本来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原本一心只管努力修仙,现在为了照顾小祖宗完全熬成了老妈子。
    可屋内少年大有气定神闲的隐逸气度,任凭外界纷纷扰扰,屋内我自岿然不动。
    “臭小子,别给我装聋作哑!要不是过不去,我非得把你从床上揪起来不可!平日贪玩爱闹也稍微适可而止些,看在师父辛苦养育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就不能给他老人家争点气吗?以后别人问起你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师兄,我嫌丢人!”
    伊涧寻的连珠嘴炮仍然没能成功地叫醒一个装睡大师,他一直很纳闷,灵帝都走了十一年多了,这鹭沚居的结界居然没能一并消除!
    现在除了柳兰溪之外的其他人都进不去,这灵帝布施结界也太不严谨了吧?若是一视同仁也就算了,偏偏给了他这个特权,这不摆明给家里招贼么?
    岸上终于偃旗息鼓了一阵,柳兰溪以为人走了,遂将塞在耳朵的两团棉花给取了下来。
    他翻了一个身仰躺着,用手臂捂着两眼,轻叹道:“师弟啰嗦的毛病得改一改了。”
    林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碎轻柔的脚步声,又是个要来扰人清梦的,柳兰溪正要将棉花重新塞入耳朵时,忽然听到伊涧寻在跟某人说话。
    估摸着是离得太远,谈话间间续续,大致是:“帝尊,您回来了?怎么那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看……”
    最后声音有些模糊,隐约是“既然回来了,不如先去我们朝尘观里坐坐,您屋里有条赖床的懒虫……”
    柳兰溪只听到‘帝尊’二字便倏地从床上坐起,又察觉林中人的脚步渐行渐远,终于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甚至连披衣穿靴的功夫都没有。
    岸上早已没了人影,柳兰溪心中急切,便不管不顾地沿着林径飞快奔走,他四下张望着,呼吸比平常都要急促,一遍遍地喊着十一年不曾叫过的名字。
    “灼灵!灼灵!”
    松林阒然无声,寂寂无人,应许是赤足踩在砾石上的痛感能让人清醒,柳兰溪脸上的焦躁瞬间归于平静,他缓缓停下步履,屏息倾听。
    周围太过静谧,以至于一根针叶落下都逃不过柳兰溪的耳朵。
    身后松枝簌簌作响,柳兰溪稍稍仰头就瞥见一个白影在林中穿梭而来,随之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针叶雨飒飒向他飞去。
    这些招式他太过于熟悉,他摸清了敌人来路后,当机立断地翻身躲在矮坡之下,这才逃过了被松针扎成刺猬的危险。
    柳兰溪弱弱地探出头来,朝着树林那端喊道:“师弟,你这谋杀师兄的罪名怎么算?”
    伊涧寻闻言从树后闪出,他将长剑抱于胸前步子端实无虚,双肩阔立不倚,道服玉冠于身,俨乎其然是一派巍巍道骨,浩然正气的仙徒门生。
    他完全是柳初云年轻时的模版。
    柳兰溪显然就不同了。
    他尚为志学之年,正是该束发的年纪,但你只能看到他衣冠散乱,赤脚披发地躲在土坡后,灰头土脸地仰望着来人。
    “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兄!瞧瞧你这点出息,你看看自己吊儿郎当的模样,这算哪门子的道家子弟?”
    伊涧寻甚为嫌弃地照了他一眼,之后就没有看第二眼的打算,他很是随意地将剑柄戳到柳兰溪胸前,顺手拉了他一把。
    ——这就算是带他带了十七年的情分,没有再多了,每天都在外边撕心裂肺地喊这位大爷起床,都快把他的喉咙喊哑了!
    柳兰溪攀剑而上,捋了捋乱发后冲他恬淡一笑,温和道:“多谢师弟!”
    偏偏这位柳家少年郎有个迷惑人的本事,不管谁生他再大的气,只要好生示弱便能轻易讨巧他人。
    他若是眼含笑意地盯着你,温言软语地讨好你,你都可能心胸宽广地原谅他,纵使方才被他气得肺炸腑裂。
    这也便是生得好看且嘴又甜才有的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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