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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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狐退远两步,甩着额前乱蓬蓬的流海再啐一口,自背上抽出砍刀,朝着正在和稻生缠斗的尹玉钊挥了过去。
    “姑父……”旷野上,所而清冽冽一声小儿的呼声。
    这是小青苗。
    冻的硬榜榜的枯草苗子踩在脚下,咵咵作响。季明德一扬手,止了野狐。
    回头,身后围着乌泱泱的人头,咸阳兵营内外全幅武装,刀剑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铁光。小青苗叫一个身高似铁塔般的壮年将军抱在怀中,将军高坐马上,手中竖柄银枪,枪头就点在小青苗的下巴下面。
    而这将军另一只手,像顶帽子一样扣在小青苗的脑袋上,他只需略用点力,压着孩子的脑袋往下一寸,银枪便可将孩子的咽喉贯穿。
    局面随即扭转,尹玉钊轻掸着肩上的枯草,缓缓走至咸阳大营门外,指着季明德道:“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今天就放过这孩子,否则的话,让他死,不过转眼之间。
    孩子死,宝如会伤心,会痛苦,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小产,这大约不是你想要的吧?”
    他放声狂笑,掏帕子揩着自己脸上,身上的唾液和痰。
    能屈能伸的尹玉钊,从来都不是善茬,能匍匐于地作狗,也能耀武扬威做狐,此时背靠二十万大军,誓死都要把刚才几个土匪给他的羞侮讨回来。
    季明德和野狐,稻生三个齐齐扬起双手,随着那壮年将军缓缓下扣的手,渐渐入孩子下巴的枪锋齐齐跪到了地上。
    尹玉钊停在军阵前,忽而扬手,厉声道:“放箭,将这三个土匪给我射成箭篓子。”
    空旷的田野上,前排士兵齐齐弯腰,后面一排排的□□手将弓架在前排士兵的背上,这就准备把三个土匪射成刺猬。
    小青苗忽而指着远方,声音清亮:“快瞧,快瞧,那是我们秦州的方大爷。”
    黎明时分的地平线上,马蹄阵阵,狼烟滚滚,方升平脑后小辫子甩甩搭搭,肩扛一把明光蹭亮的大砍刀,跑在最前面。秦州土匪至少两万人,杀完回纥兵后身上的鲜血都还未干,策马而来。
    季明德当然不会孤身闯兵营,方升平率着土匪,前来支援他。
    即方升平来,事情闹大了,尹玉钊也就不敢杀季明德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扣着小青苗的脑袋,等三个土匪给自己磕够了响头,才肯把小青苗放回来。
    关于给尹玉钊磕响头,并叫咸阳大营的士兵们吐唾沫,轮番羞辱这件事,季明德和小青苗约法三章,说好此生都不会讲给宝如听的。
    十月的初雪,在初二这日便早早而来。
    李少源到了家门口又折回来,银甲红披,骑着马在长安城中四处游荡。
    先到曲池坊,宝如曾住过的那点小院,如今彻底成了个黑糖作坊,浓烟滚滚,也不甚干净,四处皆是黑糖残渣。显然宝如很久都没有来过了。
    再到大理寺,方衡在他走后接任了寺卿一职,连他的公案也一并霸占了。除了墙上那柄佩剑,和挂在柜子里那套公服,再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
    出了大理寺,再无处可去,这下不回家是不行了。
    踏着雪疹子先给老太妃磕过头,再到上东阁,本以为颓弊荒凉,只怕连树叶都没人扫的,却不期院子里干干净净,一丝落叶也无。
    进了院子,李少源解披,解甲,丢在合欢树下的凉榻上,刚要上台阶,便听屋子里一个婢子说道:“炭这东西怕烧手,世子妃放着,让奴婢来吧。”
    再是尹玉卿的声音:“此时地龙烧不热,多生几个炉子,让爷回来不至冻着。”
    李少源头皮一麻,往后退了两步,刚想退出去。便听那婢子又说:“咱们风铃院暖融融的,多舒服。要奴婢说,咱们就该锁了这院子,让世子爷回来无处可去,他可不就会住到风铃院去?”
    尹玉卿苦笑:“你也是傻,犟牛掰头掰不得心,我已经够讨人厌了,再这么着,他更该厌我了。”
    说着,她哎哟一声,斥道:“你怎么也不小心些,瞧瞧,炭烧了我的裙子,世子爷瞧见怎么办?”
    李少源不由失笑。听前一句,以为她转性了,再听后一句,她还是那个她,傻乎乎的,心里只有个他的刁蛮小姑娘。
    尹玉卿双手拎着裙子匆匆跑出屋子,提香缎面的裙子上,果真叫炭烧了个大洞。
    见个长须布面,只穿着布衣的男子站在那株合欢树下,尹玉卿扔了裙子刚想破口大骂,细看那眉眼,才瞧出来是李少源。这家的男人,如今皆是胡子苍苍,形销骨立。
    找江山难,守江山更难。祖辈戎马闯天下时受苦受难,如今他们四处扑火守祖业,受的苦,和祖辈们是一样多的。
    她整整等了半年的男人,等到老父亲死了,丧报才进门,她还不及哭,他就跟着回来了。尹玉卿掩面一声哭,炭揉到脸上,白嫩嫩的脸上几道花印子,像只画花了脸的猫一样。
    偏她自己还不知道,手往脸上不停的揩着。
    李少源走过去,粗手揩在她脂肤腻嫩的脸上,一点点替她揩着脸上的黑炭,轻轻撩起头发,歪歪扭扭一只耳朵,疤形丑陋无比。
    尹玉卿如今最怕的,就是叫人看见那只耳朵,一把打开李少源的手便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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