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节(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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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生所盼的,都是那种寻常人家的父子手足亲情,而不是被皇权所扭曲之后的那副丑陋样子。所以他听说石咏将要去到“那个地方”,立即心生欢喜赞叹,并且衷心期盼自己,来生也能够见识到这种“福气”。
    果然只听十三阿哥继续轻声道:“若有来生,希望能是在那里,与大家重聚……”
    接着他的声音再度微弱下去,石咏则伏在榻前,早已泣不成声。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石咏听见十三阿哥在自己耳边开口:“茂行,去请皇上进来吧!我有话想要对皇上说。”
    石咏赶紧拭了泪,应了一声,赶紧起身出去,推开房门,正见到雍正一张臭脸在屋外。
    雍正见到石咏出来,满脸是泪,原本以为十三阿哥有什么不好,吓了一大跳,可是待听见石咏请他进去,雍正一颗心才稍稍放了放,随即狠狠瞪了一眼石咏,心想总算你这小子也还有点儿良心,随即一转身,立即进屋去了。
    石咏呆呆地立在屋外,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生平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激荡与强烈的情感。他自忖能够平静地接受眼前的现实,可偏生那泪水沿着面颊止不住地往下流淌,根本无法控制。
    按说石咏是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这个时空里面对旁人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认同,然而与十三阿哥相交这十几年,十三阿哥却以他的高尚、坚定、友爱与宽容深深折服了石咏,让他无法不从心底生出尊重。
    更有甚者,石咏在这个时空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在与十三阿哥相识的这么长时间里,他可能不自觉地将对方代入了“父亲”这个角色,不断去学习十三阿哥为人处世的法子,并每每在关键时候,对十三阿哥生出依赖。
    早先听说十三阿哥垂危,石咏内心便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今他更加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位父兄一般的人物就要离他而去了,此后再也无法相见。当初八阿哥在九阿哥灵前哭成狗,而石咏这会儿也已经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稍不留神就会哭得连狗都不如……
    这一次雍正皇帝进入十三阿哥的卧室,大约待了有大半个时辰。屋外的人都听见雍正与十三阿哥对答,十三阿哥气弱,外头人都听不见他说什么,但是雍正屡次劝阻,“不要再说了”“你身子要紧,等你好了再说”。但大约都没有拦住十三阿哥,这一对君臣始终在卧室内对话,直到后来,雍正的语声转悲,而十三阿哥的声音便再也听不见了。
    夜已深沉。
    雍正皇帝从十三阿哥的卧室出来,面色沉重,脸上似有泪痕。
    一起候在院子里的人大多明白了,一起跪下去,人人强抑着不敢号哭。但是这许多人聚拢在一起,依旧是哭声四起。二门那里,云板被敲了四下。怡亲王的丧信立即被送了出去。
    雍正立在门前,沉默了良久,深吸一口气,举头望着夜空,片刻后才道:“怡亲王是朕之手足,朝之良臣。早先阿其那包藏祸心,扰乱国是,隆科多作威作福,揽势招权,实赖怡亲王一人挺然独立于其中,镇静刚方之气,才没有让奸党得逞。”
    雍正说到此处,兀自无法消解对八阿哥的怒气。若是当初八阿哥没有与隆科多夺权乱政,也不会让十三阿哥劳心劳形,让他的病情在短时间内急速加重。
    “怡亲王过世,朕痛失手足,而朝中痛失贤臣良将。朕胸中哀恸之情,无法以言语表达。”
    “今赐怡亲王允祥,改名‘胤祥’,与朕之名讳重一字,无须相避,其爵位世袭罔替,子孙继承,无须降等。胤祥以和硕亲王规制治丧,并配飨太庙。谥号为……‘贤’!”
    怡亲王府中的人全部伏下行礼,谢主隆恩:这是本朝前所未有的哀荣,谥为“贤”,配飨太庙,这些都罢了,关键是雍正皇帝竟令十三阿哥无需避讳,将名字改回来,改用那个和他一样的“胤”字——以示他们到死都是兄弟。
    然而石咏对此一无所见一无所知,巨大的悲伤蒙蔽了他的眼他的耳。自此开始,他始终沉浸在这悲痛之中,迟迟没有办法挣脱。旁人痛哭流涕如丧考妣的时候,石咏却自此收了泪,他已经痛到哭不出来。
    ——十三阿哥的音容笑貌,都已成绝响,他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在往后怡亲王府上治丧的将近两个月中,石咏一直浑浑噩噩的。表面上似乎看不出什么,亲近的人却都明白他伤痛太甚,以至魂不守舍。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联袂过来宽慰他,十三福晋特为去寻了如英说话,要如英帮着排解石咏。
    除此之外,石咏的痛苦,也都教雍正看在眼里,这位对石咏原本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次难得再没多说什么。
    怡亲王府治丧的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很多事。
    例如贾雨村在石咏“悍然”将他扔到永定门外之后,更加详细地“编纂”了几件石咏与“阿其那”勾结的证据,往上级那里一送。官员们不敢怠慢,层层又递到了雍正皇帝手中。
    雍正其实早已在十三阿哥手中看过石咏的那些“拼音信”,并不认为石咏与允禩有什么勾结。另外,贾雨村奉上的“证据”明摆着就是为了一己之私,告密揭发石咏,正应了石咏当日在十三阿哥病榻前之言,雍正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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