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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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歹算是成全了他们最后不曾争吵的离别。
    可是从很久以前,顾茫这个人就擅长给墨熄带来各种各样的意外。墨熄没有想到就连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落梅别苑。
    墨熄心中煎熬着这四个字,他把这四个字翻来覆去地想,试图从里头熬出一星半点的快慰来。
    可是到最后他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徒劳之举,他并没有能够从中汲取到任何的痛快,相反的,他觉得很恶心,很愤怒。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恶心和愤怒,恶有恶报这难道不应该大快人心?
    “……”墨熄手肘撑在雕栏上,他想屈一屈手指,可却麻僵得厉害。他转头看向江夜雪的五官,却觉得说不出的模糊。
    眼前阵阵晕眩,胃里阵阵痉挛。
    顾茫,被送到了落梅别苑。
    已经两年。
    墨熄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肆意大笑,这样才是对的,才符合人们眼里他俩入骨入血的仇恨,所以他确实拧动唇齿试图撬出一点快慰。
    可是最后只有一声冷嘲,薄溜溜地从森森贝齿间飘落。
    眼前好像又闪过初见时阳光下那张清秀的脸,黑眼睛笑望着他:“你好啊,墨师弟。”
    好像又闪过从军后顾茫灿烂的模样,热热闹闹地在一群狐朋狗友当中,回头冲墨熄眨了眨眼,眼尾很长,微微地往上,然后漾开温柔的弧度,真切地笑了。
    他还想起了顾茫当上领帅后的那些言语——
    有笑嘻嘻的油腔滑调:“来啦,今朝从戎投王八,来年升官把财发。”
    有尸山血海里的怒喊:“来啊,走啊,没死透的都他娘的给我振作点爬起来好吗!我带你们回家!”
    以及执着跪在金銮殿前请君上不要将他的士兵草促合埋:“我想请药师们辨一辨那些尸体……求您了,这不是无用之功,每一个战士的墓碑上都应该有名有姓,君上,我不想有兄弟最后回不了家。”
    “他们认我做主帅,是人是鬼,我都要带他们回来。我答应过的。”
    “他们要的不是哀荣,只是想求一个本来就该有的名字。”
    还有最后忍无可忍爆发在殿前含泪的怒嗥--
    “奴隶就活该死吗?奴隶就不该被安葬吗?!”
    “他们一样流了血,一样没了命!已经没爹没娘了,最后还没个名分,凭什么岳家墨家慕容家的人死了是英雄,我的弟兄们死了就只有一个窟窿填埋啊?!为什么啊!!”
    那是顾茫第一次在殿前哭了。
    他不是跪着哭的,他是缩着,佝偻着,蹲着哭的。
    刚打完仗,他身上的血污都还没洗,脸上又全是烟熏火燎的印记,泪水擦出斑驳的痕迹。
    这个沙场上永远代表着希望的战神,就这样在金殿里被打回卑贱的原形,像一具无名的尸体。
    满殿文武衣着端肃,许多人嫌弃地看着这个贫民将军,他衣衫褴褛,污臭不堪。
    他哽咽哀嚎着,像濒死的兽。
    “我说过要带他们回来的……”
    “你们行行好,让我守约吧……”
    但大抵是知道没有用了。
    最后他也不求了,也不哭了。
    只重复着,目光几近涣散,似在跟游魂喃喃低语:“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配做你们的主帅。”
    “我也只是个奴隶而已……”
    当这些句子点点滴滴落回记忆里时,墨熄只觉得头疼欲裂。不由得以手加额,将脸庞覆在手的阴影之下,一片冰凉。
    心是湿冷的。
    江夜雪道:“羲和君……你还好吗?”
    没人回答,过了很久,才有一缕听不出情绪的嗓音,不冷不热地,从阴影中游弋出来:“好。怎么不好。”
    江夜雪看着他,叹了口气:“你我认识多少年了,又何必在我面前强撑。”
    墨熄:“……”
    檐角的铜铃叮叮当当的,细长的明黄色流苏在风中飞舞。
    “你和顾茫两个人的名字,从前一直都是一块儿被人提到的,一起在修真学宫修行法术,一起上过战场,后来一起被敕封。”江夜雪说,“如今,你仍高高在上,他却已入尘埃,那么多年的比肩齐名,人们口中的邦国双璧,现在却只剩下了你一个,我想你并不会开心。”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墨熄。
    “何况,他曾是你交情最深的朋友。”
    墨熄垂着浓深的长睫毛,片刻之后答道:“……我年轻的时候眼瞎。”
    “可他叛国之后,你仍然信他是有苦衷的,你信了很久。”
    “我瞎的比较厉害。”墨熄说道,看着手中的杯盏,那里还残着一抹余酒,泛着霞光之色,他已不想再继续这个对话。
    “起风了。清旭长老,我们回大殿去吧。”
    得知顾茫下落的几天后,墨熄一直都很烦躁。
    他原本想克制住这种不该有的情绪,可是随着时日的推移,他的烦躁有增无减。
    墨熄知道自己是患了心病。
    只有落梅别苑有那一剂心药。
    终于在某一个晚上,暮色深时,一辆垂着沉夜纱的马车缓缓地往帝都北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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