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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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轮朝前滚的速度慢的几乎可以不计,马匹刨燥低嘶, 被驭夫按头,蹄子刨出细细低低的声音。
    四周都是挤着进门的人, 队列出奇的安静。
    司掌门禁的是抚顺司下属的官兵, 玄甲朱缨,素称“玄甲军”。从前沈丁带的一列百人骑就是这样的玄甲军,虽时隔两月余, 苏缨再度见到这样的兵甲,依旧打了个寒颤。
    她将窗幕遮得严严实实,缩回了柔软的香枕里,百无聊赖,伸出手指头,一下一下慢慢拨弄着窗边帷幔下细细的碧玉流苏。
    夏日,暑热正烈。
    车中没有焚香,只以干花儿拌上香粉,装在锦囊中,悬在风口。
    苏缨在被暑气蒸腾的苏香中,昏昏欲睡。
    苏府曾经强烈抵抗过苏缨入白玉京赴任一事,为此,苏老爷还专程快马飞报,带了一匣金子,找朝中关系七拐八拐的大靠山。然而,关系刚刚疏通,大靠山还没来记得说什么,天子已经一印定乾坤,苏缨之名,载入皇榜,分发四海,天下皆知。
    接榜当日,夫人气的差点对苏缨动家法。
    “我将你在家中打个半死,比你去那不见天日的地方送了命好!”
    苏老爷拼死相抗:“缨缨也是一时贪玩。再说,我不是找了缨缨她叔公的好友的妹夫么、有他顶上的‘云大人’护着,咱们女儿能有什么事?好歹也是个三品武勋呢。”
    苏缨躲在她爹身后,扯着半幅袍袖,露出一小半张脸:“阿……阿娘怎么就知道,我就打不过他们?”
    夫人更气了,指着苏老爷骂道:“苏之卿,都是你,把她惯的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苏缨委屈的眼眶发红,还想反驳,被他爹挡了个严严实实。
    “倘若六万两银子能让缨缨去顽一场,也并不算白花了。她可是帮我解决了好大一个麻烦。总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夫人就放心罢。”
    ……
    “哎!放心罢!”
    ……
    苏老爷好说歹说,把夫人说服了,自己却在给苏缨准备北行物资时,几度落下泪来。
    喟然长叹:“缨缨啊,在外面不比家中,可不能逞能了,好好儿回来,比什么都好。”
    苏缨鼻酸隐隐,泪满眶睫。悄悄转头,不令他瞧见担心。
    清歌楼来接苏缨的人,是十日前抵达西陵的。
    白玉京共有十二楼,每一楼统领十个武家,每一武家其下有三家从属。
    清歌楼属于十二楼倒数第三位,位于白玉京西北侧,主楼设“凤鸣堂”,待统领入主。
    清歌楼除了统御武家之外,也分担了宫中部分教坊之职,武家多擅乐、舞、剧者,武学多走旖旎多姿,观赏性强的门路——如偃家的杂剧、楼家的剑、聂家的舞蹈、元家的琵琶……
    按理说,统领一职,在楼里权柄极大,执掌杀伐,上可通天。
    每一家应当都竭尽全力的巴结新任统领,以图各家利益最大化。
    然而诸武家还残余着几分习武之人的江湖血性。
    苏缨是什么来头,稍稍打听一下,便众人皆知——
    都是花银子买的武勋。
    清歌楼十家没有一家派出嫡系子弟,均心照不宣的远远择了一个旁支,好歹带着家中的姓,勉强凑足了接人的队列。
    旁的商贾人家,就算找不出习武子弟,也竭尽所能的从族中择选一孔武有力的年轻后生当此职。偏偏西陵苏氏剑走偏锋,不但没找个彪悍大汉来,连个男丁都没有派出来,反倒是一个俏生生、娇滴滴的小姐。实在是把“破罐子破摔”五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清歌楼来人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他们未来统领时,她的模样。
    苏缨身着妃色锦衣,腰系珊瑚罗裙,腰佩水苍玉,头顶底帷帽,声音又柔软又温顺:“咱们绕道走罢?不走洛南古道,烟尘大,又没有树荫蔽日。”
    哪里是想要执掌权柄杀伐果决的统领,活脱脱就是一个要夏日行游的闺中女儿!
    然而就算是特意绕路避开了,仍旧不免路过横亘在西陵与河洛府之间的小寒山。
    光是小寒山的天光,即便落日时分,也能轻而易举,将人眼睛刺痛。
    曾经惨烈的战场,如今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人和动物的尸骸。就好像,从来没有一场恶战发生在这里。所有人,包括燕无恤都销声匿迹,不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这些日子,苏缨曾经在与母亲去西陵亲戚家作客时,悄悄溜出去过梨花巷。那时梨花业已落尽,唯余下梨树肆意舒展,浓阴蔽日。
    刘叔给她斟了一杯酒,说自己也在找燕老二。
    “说来也怪,他在时我日日嫌他,他走了我这里却没有了下得苦的人,连驼酒都寻不到一个可靠的。”刘叔道:“按理说,他一个大活人,能走到哪里去?连我的烟信都寻不着他。太奇怪了,别是死了罢。”
    说起人命生死,刘叔这等见惯了的人,语气再自然不过。
    苏缨却听得心惊肉跳,气道:“您别咒他。”
    刘叔呵呵一笑:“燕老二心里爱你。有你回护这么一句,他死了也是个舒坦鬼。”
    苏缨面上唰的一红,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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