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剑_171(2/2)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汝凤生喃喃自语:“是了,这是‘空’的功夫,这么说来,曾经‘空相诀’和‘无生门’都有过‘忘形’的教义……但也不对,不对,这不仅是招式、发劲上要忘形……”
    原本习武之人,要达到至高境界,总要勤修苦练,学习众多,一日不缀,无论体用精气神,全部都要千锤百炼,身子里要真气满溢,骨骼肌肉要饱满健全,内力修为要精纯至罡,全部都是求“满”求“全”,于己一身一世界上求大圆满。所以外家专注根骨,内家探索内心,悟道要“入定”,求的都是一人一心的“不动如山”,固本保元,不被外界因素侵扰,其实却将自己与万物隔绝了。要知道在最自然的状态之下,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一切,都更无分别,由小至无限大,又由大至无限小,这样的道理,武学家却往往难以贯通。
    他越想越是明白,就也越想越是混乱,就好像在一处久闭的牢笼之中,他一生试过了无数柄钥匙,想将那把困着自己的铁锁打开,谁料却有人告诉他其实身后的墙是假的。那这一生,岂不归零?这所有的钻研,岂不是毫无意义?这一生爱恨,岂不等于从未有过?那坚执的是什么?追逐的是什么?活着是为了什么?
    百年种种,这时仿佛倒转,一件件纷至沓来,历历在目;他大叫一声,在殿内急急奔走,恍如痴癫。王樵急忙扶起王仪,对喻余青道:“我们快走!”王仪惊道:“他怎么了?突然发疯起来?”王樵道:“这是‘知见障’。他就像只鼹鼠,一直相信自己挖洞的方向是对的,以为自己在不断前进。结果挖了一辈子,发现自己反而还在原地。”王仪奇道:“一直朝前挖,怎么可能还在原地?”王樵道:“如果他在一个巨大的圆球上挖,绕着圆球挖了一整圈呢?”王仪想了想,摇头道:“难道这鼹鼠这么傻,不知道自己在一颗圆球上转圈?”王樵道:“如果这只鼹鼠他生平从未到过圆球之外,又怎么知道自己在圆球上转圈?”王仪一愣,张口答不上来,脑袋里蓦地想起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又或者是‘只缘身在此山中’,陡然仿佛也窥见另一道极为高深的境界领悟,但凭她目前的根底造诣,只是朦朦胧胧,只隔一隙。
    王樵和她奔至前院,一回头却发现喻余青并没有跟上来。原来他根基已成,天资又极为颖悟,此时木香醉人,情识一昏,定力便弱,也被这知见障罩入其中了。
    他的情形与蟾圣又为不同,因为先前濒死一线时种入这嫁蛊,便仿佛寄生一般,一体二分,但仍然有宾主之次。他正需要的是蟾圣那种以‘我相’为尊,以万物为役的心法窍要,方能以精化神,以神占主;但此时王樵述说的这凤文却是一套反着克制蟾圣武功的基底,对他却无形中有大害。若是无所谓主次、无所谓我相,无所谓万物边界,那么‘我’与‘它’本无分别,‘心’与‘物’也更无分别,又何必苦苦抗拒,如此痛苦?
    他本身就介于二者之间,仿佛正于河岸边界的一条细线上岌岌可危地迈步,单这样一想,身上的疼痛便归于无形,二者之间原本牢守的界限却也在逐渐打破,便似潮水涨落,界限晦明;万物灰飞,皆归一处;再往下去,往小里去,本来都是没有分别……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