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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五)
    师爷啊, 这是最近第几桩举报窃脸贼的案子了?
    身着枣红官袍的男人高坐正堂,呷了口茶, 悠然道。
    殿下一褐服男子道:秉大人,城东王家的侧房举报原本的正房、城西刘家家主举报和情郎私奔的亲女、城北靳家靳氏举报让相公乐不思蜀的青楼女伶每家都信誓旦旦说抓住了窃脸贼,被押到了衙门里。算上今天这家,是第十七桩。
    枣袍男人看了看堂下两排人头,又道:之前那十六桩举报案,举报的窃脸贼有几男几女?
    褐服男子道:禀大人,一共是两男十四女。
    枣袍男人道:本官可听说那窃脸贼犯案杀死的大多是男子, 怎么一到报官的时候, 被怀疑的几乎都是女子了?我临祁百姓里,除了那窃脸贼看上的, 就找不出几个模样周正的男子不成。
    褐服男子道:非也非也。因这世间女子,既被身为男子者轻贱,又被同为女子者轻贱。如此这般,便人人都可轻贱了。自古王朝倾覆,怪的都是美人误国,这次就算不是窃脸贼, 而是旁的迷惑人心的妖邪,被扭送过来的, 大抵也应当是女多男少。
    枣袍男人点点头,又呷了口茶,道:那本官都是怎么判的呢?
    褐服男子道:经大人核查,前十六桩都是裹挟私怨、空口指责。因为恶意扰乱法纪, 全被杖责几十棍,罚了些银两,遣散回去了。
    枣袍男人道:第十七桩呢?
    褐服男子道:这第十七桩, 现在正跪在堂下,发着抖呢。
    枣袍男人作恍然大悟状,一拍惊堂木,冲台下跪着的一行人道:城南许氏家族,你们一家老老少少跪在这,是何用意?
    这间方方正正的大厅名唤讼堂,两旁站着手持长棍的衙役,堂前挂着上齐门坊、下及于地的堂帐,掩着六扇中门。堂帐前是一块高高的石台,其上放着一张长条的红木方桌,是为公案,后置一把雕花红木靠椅。
    那枣袍男人就正坐在雕花红木靠椅上,悠悠然俯视着堂下之人。
    许家先生是个寡言的杂役,还是那妇人定了定神,抹了抹眼泪,道:小女茵茵真的是被窃脸贼给顶替了呀!我是她的亲生母亲,我相公是她的亲生父亲,我们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没有理由害她的!
    枣袍男人道:你说她被窃脸贼顶替,有何证据?
    那妇人啜泣两声,道:我们在把她送过来之前,已经请天师做过许多次法了,花了不少钱。天师说小女这是被邪祟附了体了!要我们把她装进坛子里,坠上巨石,沉到水底,才能驱邪。我实在忍不下心,又想到最近的事情,这才把她绑了过来青天大老爷,您相信我们啊!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个不停,后面再讲的内容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她身旁的中年男子刚才对着枣袍男子唯唯诺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回头呵斥她倒是很像个真男人了。
    他低声道:你个妇道人家,怎么这点事都说不清楚。
    那妇女听了就不再说了,只是哀哀地哭。
    枣袍男人看了中年男子一眼,见他额头上顶着一块颇为新鲜的疤痕,问:你额头的伤口从何而来?
    中年男子道:是、是为了拦住呼延将军,在地上磕出来的。
    枣袍男人道:你倒是满诚心的。那就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道:大人,我们绑来的确是窃脸贼。这话说来难以启齿,我是个杂役,挣不了多少钱,但打拼多年好歹也有些积蓄,膝下儿女双全,头上老人健在,街坊邻里多少也算个老实过日子的幸福人家。我们深知身为女子也应知书达理,虽然没让她和弟弟一同去念书,可也是在家里教过她读书写字、三从四德的。她自幼乖巧,从不让我们操心。
    可前些日子,她、她突然说,说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子,一直不敢告诉我们,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请求我和夫人饶恕她,让她自此以后做男人打扮。她说,她虽然无法像别的女孩那样相夫教子,但仍会像别的女儿一样努力尽孝。
    我夫人亲自生的孩子,是不是男孩子我们还能不知道么?您要是见过茵茵,便会知道她是个多么漂亮的女娃娃,多少富家公子上门提亲我们都不答应的。
    她说了这样的话,先是吓坏了她的母亲、我的夫人,后来震惊了全家。我立刻给她定了门亲事,她却在成婚当夜逃跑了。大人呐,您想想,这成亲当夜逃婚,是件多么败坏名节的事情,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娶她?
    我们把她抓了回来,夫人哭着求她去给定亲那家好好跪下来磕头赔罪,哪怕多挨点骂,让他们出了气兴许还能做个偏房。可她就站在房间里,她以前那么乖巧,可这次怎么劝都只有一个不字,多劝了几句,就拿了柄剪子,把自己的头发都给剪短了,推开她母亲就往墙上撞,要不是我们拦得快,她就撞死在家里了!我们这才把她绑了起来,还请天师做了法刀割、火烧、烛油、灌盐什么驱邪法子都试过了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女人家最是心软,那天师一边驱邪她娘就一边哭,我怎么安慰都没用。可饶是她娘哭得这样惨,她看了也没有半点悔过,我们到了那时才真真寒了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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