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横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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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婚了?”何立原本正低头站着,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心里好一阵轻松,压在他心上大半年的重量终于卸了下来。他猛一抬头,却发觉账房先生与安管家二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毕竟摊上退婚这种事,除了他这当初心不甘情不愿的何大少爷还能兴高采烈,别人心里估计都不是个滋味儿。于是他赶忙收起满心的轻松,沉沉叹了口气,故意垂下眼又把眉皱成一团,试探地问道:“所为何事啊?是咱们何家的缘故吗?”
    “大少爷,您在京城学校里一待就是半年,咱这儿的风声您可能听到的不多。”安永怀低声道:“老爷这次在上海办厂,凶多吉少啊。”
    “怎会?”何立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这桩婚事会有这么多的牵扯:“我爹投了这么多钱进去,难道还斗不过那些洋人吗?”
    “少爷,您可知道老爷投了这么多钱都用来干什么了?”账房先生叹了口气:“若只是投资建厂,远远用不了这么多钱,老爷是用这些钱购置新丝了。”
    “他这是置办了多少新丝啊?”何立记得之前账房先生与他说过,为了上海的蚕丝厂,何学义这回的花销足足有两千万两,若只是投资建厂,的确花不了这么多。
    “老爷野心不小,一直想垄断丝茧贸易,可这势必要得罪上海那些洋人。”账房先生答道:“如今生丝价格日跌,老爷就想了个主意,今年一开春咱们就用高价收购了国内几乎所有的生丝,占尽上风,洋人那边急得跳脚,却也拿咱们没办法。”他叹了口气:“可谁成想今年西洋生丝大丰收,外面的生丝源源不断地运进来,再加上越南那边打仗了,市面上行情太差,咱们只能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账房先生急得快要落下泪来:“无力回天啊。”
    “少爷,您别急,”看着何立的脸色不太好,安永怀赶忙宽慰道:“原本这些事老爷不让跟您说,可老奴实在心疼老爷,冒死劝了许久,这才松口。”他拍了拍何立的肩膀:“更何况少爷明年就要及冠了,何家将来还指望着您挑大梁呢。”
    “安叔,我明白。”何立握住了安永怀的手,他知道安永怀虽这般掏心掏肺地与他说着,却还是替何学义隐瞒了不少,毕竟何家已经到了让人家退婚的地步,想来如今的情势绝不止安永怀和账房先生告诉他的这些:“我要去见我爹。”
    何立迈进书房时何学义正站在窗边,夕阳斜斜照进来,余晖映得满地灿烂金黄。
    何立作揖道:“爹,儿子回来了。”
    何学义转过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传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何立从前只当是个典故,却没想到世情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南柯一梦是假,一夜白头却是真。他仔细望去,发觉这才不过半年,何学义已然比之前老了不少,原本正当壮年的何老爷如今形容憔悴了许多,头上也生出了不少白发,在未白的发丝间参差零落着。
    何立心里难受得紧,他并没有坐下,一直站在一边,片刻过后,他抿了抿嘴,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虑:“爹,儿子不想做事后诸葛,可是有些话,儿子不得不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何学义打断他:“之前我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许多事不想让你掺和,可如今,”他回身望向何立:“那天你安叔劝我说,你都快及冠了,不让我再这么护着你。”他皱了皱眉:“是啊,你都要成年了。可我总觉得你还小呢,怎么突然就长大了。”
    “爹,安叔心疼您,儿子也是。”何立觉得眼眶有些酸,平素的分歧埋怨顷刻间也变得无关紧要:“您的心意,儿子都知道。”
    何学义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可也无妨与你讲讲,告诉你这段时日爹到底在忙些什么。”他望向何立:“之前你总与我说,你那杨老师如何杜老板如何别人又如何,可那都是别人的考量,你爹忙了半辈子,一路至今,从没后悔过,此番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
    “大兴立国五百多年,如今却被西洋弹丸小国欺凌至此,割了咱们的地,还要从咱们老百姓的腰包里掏银子,欺人太甚!”
    “郑大人他们说了,发展实业能强国强民,富国才能御侮,才能救国,因此他们才兴办洋务。我是个商人,没别的本事,半辈子过去只会做买卖,我顾着何家的名利,但也知道国难当头忠义为先,发不得国难财。”
    “商战,虽无硝烟炮火,可其中利害不次于陆海之争。我自然知道洋人不好惹,可我如今是家财万贯的红顶商人,不能一辈子只做名利客。若我退缩,大兴的商人又有哪个还能挺直腰杆?”
    “哪怕咱这回倾家荡产,也得和那洋人争上一争,总不算辜负大兴官商百姓多年来的扶持之恩。”
    何立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阵阵悔恨涌上心头:之前他总觉得何学义不近人情,总以为这人孤傲得很,向来一意孤行,从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可自己的亲生父亲披挂出征与洋人厮杀商海时他又在干什么呢?心怀重重怨怼与误解,甚至险些葬送了他爹的心血。
    “之前让你成婚,不过是想借助你岳丈家的势力,可如今,”何学义忽然笑了,许是瘦了不少的缘故,眼角的纹路愈发明显:“看这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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