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前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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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青山这话问得实在突然,不光宋其选愣在了原地,何立也极为愕然:“杨老师……”
    “先侯爷临终前下官并不在他身边,”宋其选很快定了定神:“不过你若实在想听,我也不妨把知道的都说与你。”
    何立瞬间酒醒了大半,他坐在一旁低着头听着,正入神时却听得一阵抽泣声。他赶忙抬眼望去,本以为是杨青山,可那人虽一直沉着脸,却并未垂泪:何立没想到这次泪如雨落的竟是宋其选。
    此时他只讶异于宋其选的激动,也是后来仔细回想时才发觉,好像杨青山从来没在他面前落过一滴眼泪,哪怕那人狼狈至极亦或悲痛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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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伯伯。”何立从前从未想过宋其选哭的模样,这在他脑海中是不存在的,这人无论何时都板着脸,无比刚正严厉,何立从没想象过他的软弱与哀恸。于是他赶忙给宋其选拿了一快帕子,轻轻拍着老人的背:“没事的,都过去了。”
    “从前是我见识浅薄,以为如今这世道人人都是像我与总督大人一般贪图名利之辈,实在惭愧。”老人缓和了心绪,望向杨青山:“先侯爷自己从没贪生怕死,可他曾跟老朽说过,他最盼望的就是你一生无恙。”他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青山,你可明白?”
    杨青山说不出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何立问道:“那后来呢?于总督怎么样了?”
    宋其选的表情有些复杂:“当年我辞官后不久,英国人的军队便攻破了广州城,烧杀抢掠,百姓深受其害。”说到这,宋其选很是痛心:“有时我也在想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如果当初我一直留在广州,或许还能尽力避免这样的局面。”他叹了口气:“总督大人后来被俘,绝食病故。”
    “宋伯伯,您不必自责,”何立赶忙宽慰道:“当年实力悬殊败局已定,不是您一人能改变的。”
    这天晚上他们都没睡,只是默默地坐在屋里,直到渐渐明亮的天驱散整间屋子的黑暗。
    不过这天晚上没睡的不止是他们:午夜时分辞旧迎新,炮竹声阵阵响起,也只有那时何立还能记起来他们是在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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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出去看看。”天刚蒙蒙亮,宋其选站起身来:“过会儿会有来拜年的,我看你们两个精神实在不好,就别出去了,我找人把早饭给你们送过来。”
    “多谢宋伯伯。”何立赶忙作揖。
    待宋其选走后,何立又坐回到杨青山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发觉那人身上凉得吓人:“杨老师,”他用另一只手搂住了那人,本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此时愈发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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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青山摇摇头:“不必了,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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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少骗我,”何立望着他:“如若换作是我,现在真的要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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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青山迎上他的目光:“为何?”
    “老侯爷原本不必牺牲,”何立缓缓道:“如果当初于大人和他同心同力共御外敌,或许会是另一番结局。”他叹了口气:“这大概也是宋伯伯失望懊恼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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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会,但也或许不会。”杨青山低下头:“正如你说的,败局已定。打仗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瞬息万变,缺一不可。所以说得胜难,而失败却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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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片刻,何立沉声道:“今天是新年第一天,逝者已矣,想来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消沉至此。”他拉过杨青山的手放在心口:“我也心疼得紧。”
    “我并未消沉,”杨青山望着他:“这反而更让我明白我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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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新吗?”何立脱口而出。
    “是,”杨青山低声应道:“无论如何,我必得放手一搏。”
    何立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对杨青山心心念念的革新大业其实算不上极为了解,可先前于梦中幻境中与夏端和崔翊程的会面却牢牢扎根在了他的脑海里。直到现在他仍旧本能地不想接受大厦将倾的预言,依然觉得他们应该还有转寰的余地。这些年过去,他确实能在世情涌动中觉察到一些机会,他不信朝廷会视若无睹。而他也想不明白,崔翊程那句三军相合究竟在提醒他什么,这与杨青山的革新大业到底有什么关系。
    然而最终何立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了一句:“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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