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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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冷的天子,任性乖张、荒唐至极的天子,终于要与朝臣和解,结束他的任性,着手整顿朝纲。
    淳于康本就是乍登高位的新秀,靠着天子宠信和酷刑手段驰骋朝野,令众人敢怒不敢言。这样的人,本就疏漏百出,一旦撕开道口子,裂隙会越来越多,直到这堵墙轰然坍塌。
    高颖到底有手段,趁着沈昭松口,朝中人心所向,利落地着手调查淳于康任职时的种种纰漏,不出三日,便罗列了数十条罪名,呈于沈昭的案牍前。
    魏如海向来不插手朝政,可这一回儿却罕见地应了高颖之请,在给沈昭整理案桌的时候,把那方弹劾淳于康的奏折放在了最上面。
    沈昭扫了一眼,抬手抵住额头,半阖着眼睛,疲惫道:“拟旨吧,革职,查办。”
    魏如海道了声“喏”,觑看着沈昭的脸色,轻声道:“太子求见。”
    自打那日沈昭嫌钰汝写的字浮,可把瀚文殿里那帮夫子们给吓坏、急坏了,日夜不辍盯着钰汝练字,直到将字练出几分样子,才敢让他来见沈昭。
    钰汝近日习的是《春秋》,按照以往的惯例,沈昭会从中抽出几段让他当面诵读,可今日沈昭看上去很是疲累,只敷衍着问了他几句功课,便让他在殿前习字。
    钰汝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孩子,见沈昭兴致缺缺,便绝不多话,只握住了笔低头认真誊书。
    殿中极静,只有更漏里流沙陷落,伴随着笔刷扫在纸笺上轻微的声音。
    沈昭靠在龙椅上合眼小憩了一会儿,想起钰汝还在,正想看看他的字,目光递出去,却见瑟瑟又出现了。
    她正屈膝跪坐在钰汝身后,探出个脑袋看他写字,那密密麻麻的篇章落入她的眼中,看得她一脸困惑,不住地打哈欠。
    自打两人将话说开,她便不再只出现在沈昭的寝殿里,兴头上来时,书房去得,大殿也去得。奇怪的是,只有沈昭能看见她的存在,旁人一概看不见。
    便如此时,殿中人皆无异色,就好像瑟瑟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沈昭默默凝睇着她良久,直到钰汝将笔搁下,挠了挠头,显露出几分茫然。
    沈昭见他这模样,便起身慢踱下御阶,看向纸间,见那略显稚嫩的笔墨停留在‘隐公十一年’。
    ——‘秋七月壬午,公及齐侯、郑伯入许。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1)
    《春秋》是鲁国国史,第一篇便是隐公年间记事更要,钰汝已完完整整默写下来,并无差错。
    沈昭难得有些耐心,问:“哪里不懂?”
    钰汝犹豫了少顷,壮着胆子道:“儿臣不明白,这通篇下来不过是鲁国哪一年哪一月发生了什么事,与流水账无异,父皇和夫子们为何让儿臣下苦力背这流水账?”
    说罢,他抬起了稚嫩清秀的脸,仰看向沈昭。
    而他身后的瑟瑟神情与他如出一辙,秀眉微拧,满是困惑。
    这两人,一实一虚,动作一致,神情一致,都盯着沈昭看,等着他给他们解惑,说不出的滑稽。
    沈昭的唇微微翘起,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他还是皇子,跟兄弟们在瀚文殿里念书,沈晞总欺负他。瑟瑟为防着沈晞做混账事,曾一时兴起进了瀚文殿跟他们一起念书。
    待了两日,听了两日天书,瑟瑟打了个两日的哈欠,到第三日说什么也不肯来了,非说古人有毒,非造出来这么些拗口的文章为难后人,她可不来遭这份罪了。
    想起这些往事,沈昭不由得轻笑出声。
    钰汝和魏如海皆怔怔看着他,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自打瑟瑟死后,就难得见天子展颜一笑,还是这般眉眼弯弯,渗入眼底的笑。
    沈昭望着虚空中的瑟瑟,一字一句温和道:“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被父皇和夫子们逼着背书,也曾有此疑问。可随着年岁渐长,便有些明白了。《春秋》是鲁国国史,寥寥十余篇,看似平淡凝练,却书尽了一个国家的兴衰。帝王将相,活着的时候风光无限,到死了,也不过是史书上的一行字……”
    话说到这里,颇有些伤感。
    沈昭一反常态地抚了抚钰汝的头,道:“你还小,等大了就明白了,生死荣辱,听上去像是很了不得,但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人生在世,值得在意的东西其实不多。”
    钰汝低头沉默许久,也不知是因为太深奥听不懂,还是被他话中的低怅之意所感染。
    沈昭难得要做一回慈父,既未嫌他木讷,也未嫌他悟性低,反倒准了钰汝回去休息半天,不必再回瀚文殿温书。
    钰汝走后,沈昭便摒退了左右。
    他弯身坐在御阶上,隔着浮雕于地砖上的大幅的莲花祥云看向瑟瑟,面含微笑:“瑟瑟,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瑟瑟趴在刚才钰汝习字用的小几上,托腮看他,面露疑惑。
    沈昭道:“十年前的今天,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他眼中若遗落了星光,熠熠闪亮:“那个时候我们也曾山盟海誓,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以……是个好日子,不是吗?”
    瑟瑟像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妥,慢慢地站起身,面含担忧地朝他走过来。
    沈昭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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