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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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觉脸上掠过诧异:“公主怎么知道是他?”
    今天瑶英接见的豪族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有些人白发苍苍,看到她拿出的从中原带来的书籍等物,顿时泣不成声,显然是少时被迫西迁至高昌的河西人,还有些是中年人,年轻人寥寥,所以缘觉记得很清楚,那个佩戴宝剑的年轻人最为引人注目,因为他吊儿郎当,一脸桀骜不驯,行礼的时候拒绝解下佩剑,还对其他老者大喊大叫。
    在缘觉看来,年轻人就是在挑衅,要不是瑶英眼神示意他站着不动,他早就拔刀了。
    年轻人跟着他们,会不会心怀不轨?
    缘觉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瑶英喝了口羊奶,果然是温热的,道:“我就知道他会跟上来,你放心,他不是歹人。”
    缘觉应是,放松肌肉。
    瑶英低头沉吟。
    马车驶过长街,车轮轧过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声细碎绵长,夜色浓稠,马上就到宵禁时刻了。
    她估算了一下时辰,放下水囊,低声吩咐缘觉:“把那个年轻人引到巷子里去,我和他说几句话。”
    缘觉对车夫低语,车夫扬起马鞭,将马车赶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幽窄巷子里,年轻人不知有诈,仍然跟着他们,等他跟进巷子,谢冲离开队伍,飞快跃上覆了一层积雪的墙头,几个纵身跳到年轻人身后。
    马车停了下来。
    年轻人一愣,立刻转身跑开。
    谢冲从角落里走出来,长刀一横,堵住了他出去的路。
    年轻人脸色微变。
    瑶英拨开帘子,款款下了马车。
    年轻人回头看她,下巴抬得高高的,神色倨傲,手指搭在腰间佩剑上,冷声道:“公主想做什么?”
    一口地道的河西官话。
    瑶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年轻人一呆,神情僵硬,半晌后,脸上腾起恼怒之色,怒喝:“公主笑什么?”
    瑶英收了笑声,眉梢眼角还是笑意盈盈,眼波流转,含笑仔细打量年轻人。
    年轻人浓眉大眼,身姿颀长,格外高挑,肩宽体壮,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赘肉,和高昌豪族子弟一样,辫发垂于后背,但头上没戴金花冠,而是以巾帻裹发,锦衣华服,宝带琳琅,腰间一柄镶嵌宝石的长剑,从头到脚金光闪耀,一身不伦不类的武人打扮。
    她一直盯着年轻人看,他一张俊朗脸孔慢慢涨得通红,眼神警惕,恼道:“你看我干什么?!”
    瑶英一笑,朝年轻人郑重行了个礼,正色道:“我敬佩杨公子高义。”
    年轻人姓杨,名叫杨迁,闻言,眼底一片茫然,梗着脖子道:“我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
    瑶英微笑。
    ……
    此时的杨迁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少年郎,但是多年以后,他的名字会传遍中原大地。
    山河失陷,西域孤悬,这个年轻人出生在茫茫大漠之中,从小目睹族人备受压迫欺凌,长大以后,他立志带领族人收复河山,重归故国,但是他们和长安隔着几千里之遥,想要东归,谈何容易?
    所有人都劝杨迁早点熄了这个心思,他并不气馁,一边勤于练武,一边变卖家财,秘密召集人手,同时不断游说城中豪族,劝说尉迟达摩向中原求助。
    在他二十岁那年,昙摩罗伽死去,北戎人没了顾忌,开始大肆屠杀不肯归顺的部族,各地发生动乱,他趁机带着护卫冲破北戎人的封锁,踏上东归求援之路。
    离开的时候,城中百姓携老扶幼,扯着杨迁的袖子,嚎啕大哭:“杨郎,到了长安,问一问长安的皇帝,问一问大臣,他们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些子民!”
    二十岁的杨迁怒而拔剑,割断自己的长发,立下誓言:不到长安,绝不回头!
    这条东归之路,杨迁和他的护卫走了一辈子。
    从高昌到长安,要穿过遍布砾石的大海道,一望无垠、寸草不生的流沙戈壁,荒无人烟的草原,翻越巍峨雪山,还要经过重重关卡和北戎人驻扎的数座重镇。
    杨迁一行人从高昌出发,九死一生,有的人渴死,有的人饿死,有的人累死,有的人病死,更多的人惨死在北戎骑兵刀下。
    他们没有回头,继续向东。
    最后,这支渴望从长安得到援兵的队伍消失在了茫茫戈壁之中。
    多年以后,一支和北戎人交易的中原商队经过沙州,在流沙间发现一具枯骨,商人一时动了善念,想将枯骨安葬,无意间发现枯骨旁还未腐化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一封写在布帛上的万言书。
    那是失陷土地的百姓向中原发出的呐喊和哀求,句句激昂,字字泣血。
    流沙中的枯骨就是杨迁,他经历千辛万苦,还是没能平安抵达长安,孤独地死在大漠之中。
    临终之前,他在万言书上留下名字和遗言,祈求看到这封万言书的有缘人代替他把万言书送去长安。
    年轻的生命早已逝去,枯骨仍然保持着向东爬行的姿势。
    不到长安,绝不回头。
    除了杨迁,其他人没有留下姓名,几十个年轻人,葬身流沙,尸骨无存。
    他们用生命践行了自己的誓言。
    商人感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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