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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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书架上拿出三本砖一样厚重的大部头,分开排列:“这是春秋之注,有公羊、左氏、谷梁三种注解……”
    一边说,他一边爱不肆手地抚摸着这几本书,喟叹道:“从古自今,书本皆为权贵所藏,更以深奥难懂之言以记,我等寒门费劲心力抄到书本,若无他人传授,也多只得皮毛,不得其内里。而渤海公竟将注解写于书中,贩于天下,解我寒门之苦,如此大恩大德,实让人钦佩。”
    若说经义原文是骨,注解便是血肉,大多注解都是家传,不宣于人,以前,所以若有哪位大人愿意教授,立刻便会有各种学子千里万里前去求学。
    北方传来的书本量大又足,注解版本还特别多,还有农书、匠书、数书、游记、小说等等,这对文化不太兴盛的南方寒门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钱凤一说到这,几乎便停下不下话匣子,又提起自己这个寒门朋友、那个本地熟人都因为这事对渤海公感激不尽云云。
    相比于那些南渡士族整个沉迷在镜子熏香脂粉之类的货品,低阶南人几乎是倾家荡产的买着北方的书本,甚至很多寒士都在拜读苍秀儿的那本大作,没事就推敲北方的治政纲领,日日盼望着北方快点打过来,让他们早些有效力的机会。
    张舆听着这些感激之言,点点头,感觉脖子好了许多,便继续低头看手上的游记。
    钱凤就很失落,手上书本一下就香了。
    于是他走出舱室,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船行于江中,阳光正烈,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岸上便有一大片稻田,已是金黄之色,田上农夫正在辛劳采割。
    只是靠得近了些,钱凤便忍不住皱起眉——那些农人几乎个个都戴着脚枷,蹒跚地走在田坎间,不远处便有人提着鞭子,坐在树荫之下,吆喝着这些人快些。
    “那是官奴么?”张舆正好走了出来,问道。
    “不,那是山蛮。”钱凤面带厌恶道,“南渡士人失了土地,便于江南开垦,然南方户民有限,便大量购入山蛮,以治土地。”
    这些士人不但想方设法地占据他们南人的土地,还会侵占人口,因着这些人,南方山蛮如今视晋人如仇寇,给他们这些晋军惹了无数麻烦。
    张舆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钱凤,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东西。
    双方又陷入沉默。
    过了会,张舆才嗤笑道:“我可左右不了阿姊,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恣意骄傲的贵家幼女了。”
    他看懂了,钱凤的几番示好,都不过是意在沛公。
    “只是有所倾慕罢了,郡公可不必多想。”钱凤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做为一个辛苦攀爬到如今的寒门士子,他只是多做一手准备罢了,大将军王敦虽然有权,却还不敢公然与晋帝撕破脸,双方尽力维护着虚假的君臣之情,而渤海公在北方虎视眈眈,又比所有高位者都年轻,对于东晋能否在她平定北方前收拢南方,钱凤和如今东晋所有的士族一样,都不是很看好。
    在他们推断中,快则三年,慢则十年,北方必然一统,到时,怕是又是要重演三国旧事。
    就在两人心照不宣时,江岸上却突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两人同时抬头,就看见一名年迈老人倒在田间,而一名女子正扑在他身边大声哭喊,说着不知含义的山蛮之语,周围的几人围绕上去。
    而一边持鞭的监工则大骂着他们不许偷懒,挥鞭驱散人群,又上前探了探老人的鼻息,便在女子的哭喊中,让人把老者拖走,不要挡路。
    这种惨事两人都已经见得多了,只是张舆还是忍不住道:“在北方,不会如此。”
    他听沈充说过,北方不许蓄奴,还允许农人赊买牛马,修筑水利,但凡杀人便是重罪,不得以金赎买其罪,不得以爵相抵其罪。
    钱凤沉默了一下,才神色复杂道:“可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若连一点特权都无,我等搏命于世,又是为何呢?”
    这也是无论寒门还是世族都对北方不满的所在,也是他们不愿意直接投奔渤海公的原因!
    他们这些人拼命钻营,不就是为了成为新的贵族,享受朝廷供奉,给家族后代搏一片富贵么——若是连杀个仆人都不允许,还怎么体现权力的特殊与宝贵呢?
    “我当年也如此问过阿姊,”张舆回想着小时不懂事想惩罚婢女时,被姐姐训斥的问话,当时,阿姊只回了一句,她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从武昌的长江渡口顺水而下,很快就能到九江,再从九江过去两百里,就是南昌。
    一条只能乘十余人的小船顺流而下,去往南昌。
    这一段的水匪被陶侃清理过,所以还算平稳,而他们去南昌的身份,要在南方讨生活的医生——徐策做为特种兵,还是会一点急救知识的,稍微培训一下,也能勉强算个赤脚大夫,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拿着医书翻阅嘛,要还是不行,大不了下线一会找支援。
    这算是南方最被欢迎的人物了。
    操作的好的话,徐策的甚至可以用给张舆看病的名义,直接接触到他。
    这提议是肖妃提议的,她甚至考虑过要不然直接把王敦用战术斩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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