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 第32节(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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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常卿一惊,忙令管弦重鸣,胡姬重又舞着长袖登场。这回跳的是《柘枝》,这是种西域传进中原的独舞,美丽的胡姬时而矫健时而婀娜,长袖凌空飞舞,周身金铃啷啷,把刚才的兵戈之气渐渐冲淡了。
    扶微松了口气,这种口舌与心理的较量,反而比刀光剑影更加令人紧张。她倒不怕他落了下成,只是担心他病还没有好利索,动怒太过,再加重病情。
    众人的目光重又百无聊赖地放回歌舞上,她才好偷闲看他。他似乎很乏累,一手支着额,一手撑着身下重席,视线偶尔与他相接,也是很憔悴很无力的模样。
    怎么病得这么严重呢,她心里忐忑,人也有些如坐针毡。国宴很漫长,其实大家都没有什么兴致了,强撑着看完,个个如释重负。起身向上行礼告退,少帝的笑容矜持,很客套地送到了门前。
    楚王站住脚,仍旧心有不甘。扶微歪着头,扮出一脸纯真来,含笑问他,“王父1还有指教么?”
    不远处就是冷眼旁观的丞相,楚王话到嘴边嗫嚅了好几次,最终沉沉唉了声,拂袖去了。
    “你惹得宗亲大怒了。”人都走完,她才撑着腰调侃他,“你如果是个讼师,谁能是你的对手啊!”
    他垂着两袖很无奈,“若非如此,今天臣就该下昭狱了。”忽然一阵头晕,人便晃了晃。
    她忙上去相扶,轻声说:“果真不见好转么,我要急死了!”
    他听了转过头来一笑,“臣无事,陛下不必担心。夜深了,陛下早些安置,臣出宫了。”
    她伸手一拦,“病得这样还回去么?一个人凄凄凉凉的,可怎么办?你那屋子,我瞧着冷清,不及我的寝台暖和……”说着羞怯地觑了他一眼,“今夜便留下吧,我为你暖脚,可好?”
    丞相不说话,慢慢地,脸上红了起来。
    1王父:祖父、对老人的尊称。
    第48章
    她就喜欢他这个样子,以前总板着脸教训人,她一度很害怕她。现在角色发生转变,他将她视作贴心的人了。回想一下,似乎从上次尚书台易权的事发生后,他便开始慢慢偏向她。她的政命,只要有理有据的,不管是否损害他的利益,他都可以退让成全。她发现自己如今办起事来容易多了,这就是有情和无情的区别吧!爱情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互让,是双赢。当最大的政敌成为你的心腹,那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比开疆拓土更令人有成就感。他们就这样悄悄地,让感情滋长,人前不需坦露招摇,私底下偷摸着牵一下手,也足以心头悸动好久。
    “嗯,脸红了?是因为发热还是害羞?”
    穿着衮冕的帝王嬉笑着,踮足仰头,为了保持平衡探手抓他的衣袖,他抬起两臂搀住她,脸上有些难堪,“上别取笑臣。”
    她抿着唇,笑得眼儿弯弯,“我做什么取笑你,疼你都来不及。”然后在他扩大的尴尬里潇洒转身,向外吩咐了声,“拿君侯的氅衣来。”
    中谒者很快托着一件乌云豹的鹤氅进来,她接过手命人退下,亲自为他披上,“天这么冷,不是说了不让你来的嘛!”语气怨怪,手上却轻柔,在他领上整了又整,“又受一回凉,病情加重可怎么办?”
    他还是说不碍的,“那些王侯个个心怀叵测,臣怕他们势众,借机胁迫陛下。”
    她却笑他多虑,“南宫内外兵力增加了五成,他们更应当担忧朕设的是鸿门宴才对,胆敢放肆,我就令他们有来无回。”说着又靦脸摇撼他,“其实你是想我了,想来见我,对么?不要害臊,坦荡地说出来。”
    他被她弄得局促,手足无措着,全没了刚才运筹帷幄的气度。
    她哈哈大笑,不似威仪的少帝,就是个年轻调皮的小姑娘。拉了他的手道:“回家。”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格外稀奇和亲厚。
    她所谓的家,就是章德殿那一亩三分地。可能前寝还不算,只有后殿那一方寝台罢了。热情邀他同往,委实让他为难,毕竟天子的龙床,上过之后授人以柄,到了那些王侯们嘴里,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她年纪小,有时情热起来不管不顾,他却不得不考虑得更多。三方制约,社稷才能平衡,如果发现他与少帝走得过近,近到超出底线的程度,他担心各路诸侯会借着清君侧为由起兵,然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少帝拱下台。
    她的手小小的,很凉。他紧紧握了下,还是放开了,“陛下听臣一言,尽量维持今日宴上的局面,这样对陛下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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