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 第35节(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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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丞相何其有幸,连峥与他同是王侯,却曾为他出生入死。这种实打实的友情是刀锋上磨砺出来的,经得起风浪。”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上官照的脸色愈发变得苍白。她心头隐隐作痛起来,其实自己究竟想怎么样,自己也不知道。
    曾经这是她最信赖的人,但他识破了她的伪装,明明错不在他,她却恼羞成怒,一面说着相信他,一面又忍不住怀疑和试探他。他的心里究竟怎么想,她猜不透,人为了活下去,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因为心虚,所以恐惧。然而天子的恐惧,又是任何人承担不起的。
    下首伫立的上官照,被她的敲山震虎弄得极其痛苦,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死在昭狱里。他要不停地揣度少帝的意思,现在的阿婴,早就不是以前需要他保护的阿婴了。她的心思像海一样深,深到令他不寒而栗,令他惶惶不可终日。
    要怎么样才能表明他的忠心呢?其实对他来说,她一直是心里最重要的人。以至于她让他进爵他便进爵,她让他娶亲他便娶亲。甚至他们共同的血亲,他都愿意为她铲除,她还待如何呢?但是她不相信他,她的态度变得含糊,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和他说心里话。他知道彼此都折磨,然而这种折磨无药可解,只要活着,就会持续下去。
    路寝里的奏牍源源不断从尚书台运送过来,当然全部经过了丞相官署的检阅,她却每一道都仔细过目,足可见她不是随意就能被情左右的人。他站在阶下侯了很久,殿里只有简牍张合发出的声响。天渐渐暗了,黄门举着灯笼从宫门上进来。他定定看着御道,两掖石筑的灯亭由远及近一座一座变亮,他在入骨的寒冷中颤抖,也不全是因为冷,还有对未来的不可预测。
    “阿照。”殿里传来她的声音,他怔了下,快步入殿复命。她坐在长案后,朱笔已经搁在砚台上,轻声问,“长主离京几天了?”
    上官照揖手道:“今日是第三天。”
    “第三天……”她沉吟,“如果脚程快,现在应该到河东了……”
    绣幄里掌了灯,宫廷中灯座的安放有一定章程,听令的人如果不是和帝王面对面站着,便无论如何窥不见上意。他心里突突地跳,愈发垂首,“听陛下的吩咐。”
    御座上的人沉默下来,隔了很久,在他以为她会让他退下的时候,才听见她自言自语:“不知翁主,是否想阿母啊……”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只觉浑身都冷起来,冷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琅琅同你说过什么吗?”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依旧听见颤抖的,扭曲的音调,“回禀陛下,不曾。”
    “不曾……不曾……可她先前是个健谈的孩子。”少帝怅然叹息,“她一定是想她阿母了,你回去陪陪她。若她实在不愿留在御城,就送她去见长主吧。”
    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起躯干,咚地一声跪下了。护腿上的甲片透过绛袍深深轧进腿弯,浑然不觉得疼。手指死命扣住莞席的边缘,前额狠狠抵在地板上,拼尽了浑身力气,道:“诺。”
    第51章
    少帝对他并不薄,一个毫无寸功的人加封了侯爵,年俸和府邸一丝不苟全照关内侯的分例配给,若不是因自小的交情,哪里有这么好的优待?
    满朝文武,谁人不眼热他?天子近臣,少帝心腹,只要在章德殿前站站班,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谁能了解背后的种种?如果能选,他情愿什么都不知道。糊涂人通常可以活到寿终正寝,世事洞明终身都是噩梦,你想挣脱,痴人说梦!
    雪停停下下,白天尚有人铲,入了夜天寒地冻,街上一个行人也无,雪便渐渐积攒起来了。他控住马缰,只觉两手冷得刺痛,从玄武门到广阳里区区两里地,他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完。
    如果能够一直在路上多好,可是府门上的灯笼摇曳,光线已经照亮坐骑的辔头。他看见家令从门内跑出来,呵气成云地搓着手上来为他牵马缰,一面笑道:“本以为主君今夜宿值,仆让人都歇下了……主君用饭了吗?仆命他们准备热水,主君去去乏。”
    他没有应他,身上甲胄因动作啷啷作响,边走边问:“翁主今日怎么样?”
    家令道:“暮食进了一碗羹,再没有其他的了。尝问仆,君侯什么时候回来。仆说今夜君侯上职,请主母早早安置,主母听后不甚欢喜,仆巡夜时见上房灯还没熄,仍有傅母进出照应。”
    琅琅虽然还没过门,但因为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内外都知道她是关内侯夫人,所以府里的人都将她当成女主,照顾也颇为尽心尽力。
    失了母亲庇佑的孩子,看上去有种孤苦伶仃的况味,他成了她在京畿所有的依靠。她曾经问过他,“阿母走了,阿兄能保护我吗?”那时他便觉得无法回答,毕竟连自己的性命都主宰不了的人,哪有什么资格谈论保护。可是为了安慰她,他还是点头,她拢着袖子慢慢笑起来,“如此便好,以后就拜托阿兄了。”
    现在他这个临危受托的人要撂挑子了,她大概不会想到,取她性命的,正是他这位表兄,这位夫君。
    他在上房门前的廊庑底下站住脚,抖尽了肩上的雪,房里人听见动静,很快便见一个身影微弓着腰上来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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