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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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响起了开场钟,头一个登场的是陈柔恩的《对花枪》,高亢有力的嗓子,大开大合地唱:“跨战马,提银枪,足穿战靴换戎装!今日里我上战场,来寻忘恩负义郎!”
    市剧团的班底,大剧院的场地,无数民间团体梦寐以求的舞台,这一夜,如意洲登了上来。潮水般的掌声,星火似的灯光,被数千观众围绕簇拥着,宝绽站在侧幕边,看着这一切百感交集。
    像是走了长长一段崎岖路,终于到头了。
    从老城区那样一栋破旧的建筑,到市中心煌煌的戏楼,再到今夜的大剧院主舞台,磨破了脚、打碎了牙,一切心酸委屈全往肚子里咽,只把最耀眼的光彩留给看客,这就是戏曲演员,淬火饮冰、不计得失的一群人。
    对花枪、锁五龙、拾玉镯,一出出精彩的表演,陈柔恩、张雷、萨爽,一副副年轻的面孔,无论有编制的,还是野蛮生长的,到了台上都一样,只有一个念头——往猛了唱往狠了摔,要让观众不虚此行,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国粹!
    中场休息,演员、场面都从侧幕下去,宝绽在出口等着,等邝爷擦好鼓面,揣着檀板鼓槌,颤巍巍走向他。
    “宝处!”老人家出了不少汗,但精神头实足,红光满面。
    宝绽笑着挽住他,亲热又敬重,领他去洗手间。
    一老一小,从明亮的演员通道上走过。
    “死而无憾啦。”邝爷感慨,瞧着头顶气派的天花和艺术品似的吊灯。
    宝绽握住他苍老的手:“这话可说早了,咱爷俩得往前看,还有更好的。”
    邝爷蓦地有些恍惚,那个没妈的宝绽、拽着时阔亭哭鼻子的宝绽,如今独当一面、飒爽风姿,真的长大了。
    他扭过头,想好好看一眼这孩子,身边的年轻人却蹲下去,跪在他脚边,给他系旧旅游鞋上散开的鞋带。
    “往后都是好日子,”宝绽说,声音不大,“鞋穿久了别舍不得扔,咱们吃最好的用最好的,我和师哥孝敬你。”
    头上落下一只手,轻轻拨弄他的头发,宝绽抬起脸,邝爷慈祥、甚至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叫了一声:“宝儿。”
    这一瞬,宝绽想哭,咧开嘴,却笑:“哎。”
    “你该想想自己了。”
    宝绽缓缓眨了下眼。
    邝爷说:“成个家。”
    宝绽的眼睫抖了抖:“我……有家了。”
    “如意洲不是你的家,”邝爷一辈子没结婚,老了老了,却怕宝绽受孤苦,“你得有自己的家,有个人疼你……”
    宝绽起身搀着他,把他往洗手间带:“快点儿,一会儿该敲钟了。”
    老爷子不肯动,斜着眼睛瞧他。
    “干嘛?”宝绽孩子似的催促。
    邝爷仔细端详他,像是怕老糊涂了记不清这张脸:“想来口烧刀子。”
    烧刀子,80度,老爷子好些年不碰了,宝绽知道他今儿高兴,哄着说:“好,这就去给你买,下了戏咱爷俩喝个痛快!”
    十分钟后,市剧团的《挑滑车》开锣,扎绿靠的大武生英武登台,起霸、走边,虎虎生风,鹞子翻身激起了台下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眼花缭乱的枪花和技惊四座的摔岔之后,是应笑侬的《凤还巢》。
    堂皇的舞台上,粉面桃腮的大青衣袅娜而来,蓝色的绣花褶子,白水袖像两片出岫的云,舒着卷着,在鬓边一翻,场上响起他婉转清丽的唱:“本应当随母亲镐京避难,女儿家胡乱走甚是羞惭!”
    这是全中国最好的舞台,闪着五彩的霓虹,挂着市剧团的招牌,曾经是应笑侬少年时的梦,但在这梦的入口,他被一竿子打了出去,跌落凡尘。
    “那一日他来将奴骗,”应笑侬且娇且嗔,唇齿间似有珠玑,“如今若再去重相见,他岂肯将儿空放还?”
    今夜他回来了,头顶着绚烂的光,脚踏着宽阔的台,台下是如饥似渴的观众,还有池座一排那些市剧团的领导们,所有辜负过、看轻过他的人,都亲眼见证着他抖擞羽毛,凤鸟一般,乘着如意洲的浩然风,重新归巢。
    宝绽和多小静在侧幕候场,一个穿绿蟒一个穿红蟒,如翡翠似珊瑚,一对漂亮的青年老生。
    大轴子是《珠帘寨》,市剧团跟如意洲合演,小査领导本来让宝绽挑梁,但宝绽不肯仗着名气抢主人的风头,坚决让多小静挂头牌,他退而其次,给她配二路老生。
    多小静踢着蟒袍,顶着一对丈来长的雉鸡尾,潇洒不羁地走上台,手里一盏熠熠的金杯,遒劲有力地唱:“太保推杯——换大斗!”
    她是个女人,却有一嗓子顶到天的豪气,唱进了观众的心,唱活了戏里的人,宝绽站在她身边,虽不是主角,但放眼台下,满场都是亮着他名字的灯牌,那是他素昧平生的粉丝们,千里迢迢来点亮他的星夜。
    多小静颤着满盔的珍珠点翠,剑眉横挑,斜睨着宝绽:“天高地久恩少有,这一杯水酒你要饮下喉!”
    宝绽微微一笑,执起山水折扇:“用手儿接过梨花盏,学生大胆把话言!”
    他一张口,台底下就炸了,满耳是女孩子的尖叫声,一群听惯了hiphop、rb的人,因为宝绽的风采,第一次为古老的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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