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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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错了方向,一路问路。然而乡下人目不识丁,去得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县城,有些只去过隔壁村。
    你问他们往县城怎么去,他们是能指一个大概方向的。你问他们往京城怎么去,他们就茫然了。
    舆图这种东西,只有上层人物或者相关人物才能见到。银线还是因为出身军堡,在温家看到过,脑子里才能有整个大周的概略地形。
    银线对这样除了自己的村子一无所知的人其实很熟悉,从前温家堡里都是这样的人,只她经过了这许多年,再与这样的人说话,只觉得沟通起来实在困难。
    这十年,她变了啊。
    小路远比官道难走,因界碑界石之类的,官道的岔路口才有,小路上哪有。
    银线一路走错过好几次方向。
    原想回到官道上去,靠近真定府的时候,却撞见了陆延一伙人。
    原来陆延陆通想到了她可能走得慢,留在了往真定府去的要道上守株待兔。银线差一点就被他们抓到了。
    她躲进了干草垛里,解开了衣服堵住了孩子的嘴,听着外面脚步声和说话声,只吓得心砰砰直跳。
    他们最终没有发现她,但这一追一逃,她的包袱掉了,为他们所捡得,拿走了。
    银线身上只剩下随身的一些碎银子和头上手上的简单首饰。
    等到这些银子也花完了,首饰也卖掉了,她没办法,带着孩子开始一路乞讨着,缓慢地往京城去。
    在靠近保定府的时候,她借宿野外的小庙。
    庙里只有一个和尚,和尚收留了她。
    只当她在屋子里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听见外头有响动,抬眼,和尚的僧衣从门缝里一闪而过。
    晚上睡觉的时候,银线把藏在腰带里的碎瓷片放在了枕头底下。
    她这一路遇到过许多次危险,也没有别的武器,只有一条尖锐的细瓷片。
    夜里惊醒,和尚果然来犯。
    单身女子在路上,便是容易遇到这样的事。
    银线也不知道这和尚其实不是真和尚。他是当年三王之乱时的一个逃兵,跑到这里看到一座空庙。庙里的和尚死了,度牒还在,他灵机一动,剃了头发,假作了和尚。
    这些年也竟也做得似模似样,能混口饭吃。偶尔遇到单身借宿的,便从和尚变身强盗。
    后院的泥土下,埋着好几具枉死的路人尸体。
    银线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她其实会一两套粗浅的拳脚,只这些年,都搁下了。
    挣扎中,她咬断了和尚的舌头,趁他疼,碎瓷片扎入了他的脖颈。
    孩子被吵醒,混不知发生了何事,懵懵懂懂。
    银线呼哧喘着,身上都是血。
    等冷静下来,她从和尚这里摸出了几块碎银子揣在了身上,又上了路。
    有了银子,路过一个县城,正经买了些吃食。嚼碎了,喂给孩子。
    孩子如今大了,光喂奶是不行的,还得辅助着吃点东西。
    不成想孩子吃了之后,开始上吐下泻。
    找了大夫,把那点银子用尽了,开了药。药堂帮着煎了,只灌不进去。
    这样小的孩子,怎灌得下去。
    所以为什么小孩子易夭,便是因为易生病,难医治。
    耽搁了几天,这个孩子到底还是没救过来。
    旁人见这妇人目光呆滞,怪可怜的,指点她:“城外有义庄,去找他们帮着埋了吧。”
    也有人指指点点:“一个妇人不好好在家,出什么门!”
    “出门带什么孩子!”
    “还是就不该出门!”
    许久,银线把孩子又绑在背上,晃晃悠悠站起来,向北走。
    这里已经是保定府附近的县城了,离京城已经不远了。
    她要去京城,她要去找公子。
    带着这样一个信念,银线背着死去的孩子,晃晃悠悠、缓慢地向京城走去。
    从开封府到京城,骑马大约十日的路程。
    银线一路不断地走错路,遇坏人,乞讨饭食,孩子病死,她到了京城的时候,竟已经是三月份。
    进了城,听去年的探花郎。
    路人道:“你也是来看探花郎成亲的?”
    成亲?成什么亲?谁成亲?
    “探花郎啊!”路人道,“探花郎今日要作新郎,他难得穿红袍呢,快去看。”
    路人们都朝某条路上涌去。
    银线茫然地跟着他们的脚步走。
    银线看到了十里红妆。
    “乐安宁氏和余杭陆氏啊。”有读书人模样的人捋着胡须赞叹,“看看,这就叫作门当户对。”
    银线看到了骑着高头骏马的公子。
    他穿着红衣那么好看,一如温蕙所爱。
    她的姑爷啊,今天要作别人的新郎。
    等队伍过去,人们散去,几个月以来,憋在银线胸口,一直支撑着她的那一口气,终于泄了。
    银线嚎啕大哭。
    哭了许久,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中,她爬起来,紧了紧身后的绳子。
    “走吧。”她自言自语,“娘给你,找个义庄……”
    该把孩子埋了。
    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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