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缭缭娉婷色,一望却是在云中(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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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很多百姓不到落日不会归家……”
    这与她有何干,朱娉婷心里嘟囔着,可毕竟还在合璧庭不能失礼,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坐直身体,全身上下无不生着难受,耳朵还得遭受这那位嬷嬷的喋喋不休,“……尤其是并州城中的斜阳巷……”
    听到那个熟悉的地名,朱娉婷不由浑身一震,双耳立即竖了起来,认真听着,“……那里多是些穷苦之人,在外做衣的女人都想趁着天未黑之前多做几件衣裳多挣几文钱,所以往往归家更晚,未到酉时斜阳巷是见不到炊烟的。而在斜阳巷育荫堂读书的孩童,只有见到自家炊烟起才会下学回家吃饭。”
    茶水剩半,常嬷嬷还是为之斟满,“朱小姐还是稍安勿躁,待日头落去炊烟升起,马车自会送您去斜阳巷看学童散去,雏燕归家里。”
    一话说完,朱娉婷已是臊红羞了半边脸,一半是为了自己早已被看透的小心思,一半是自己误会了叶寒的一番好意,惭愧低头致歉,“……王妃好心,是娉婷太过急躁,是娉婷的错,还请王妃莫怪罪。”
    少女思春时,何时不是春时,同为过来人叶寒又怎会怪她,只是嘱咐道:“朱老夫子那里我帮你瞒着,但你得答应我天黑之前必须回府。”
    “谢谢叶姐姐!”
    朱娉婷一时大喜,情不自禁喊道,常嬷嬷听后不妥,本想出言提醒这朱家小姐一二,可叶寒摆了摆手便算了,直到朱娉婷走后常嬷嬷才忍不住向叶寒和颜悦色“抱怨”道:“夫人,您方才是不是有点纵容朱家小姐了?”
    “不就是喊了一声‘姐姐’,何必大惊小怪?”叶寒虽初听见时也有一些吃惊,但不似常嬷嬷有这么大的排斥。
    常嬷嬷久居后宫,宫闱之间嫔妃争宠看得太多,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警觉起来,“并非老奴在人背后嚼舌根,只是这位朱家小姐太……”
    话说一半,叶寒忍不住好奇,主动追问道:“太什么?”
    “……没什么,可能真是老奴想多了。”常嬷嬷如常回道。
    叶寒上午刚被花折梅弄得好奇心痒痒,现在常嬷嬷又来了这么一道,说话的人说一半藏一半,苦恼的却往往是听话的人。反正她也猜不出谜语,还不如跳出苦海,来个自我解脱,看时辰阿笙也快下学了,她也该去一贤堂接他回来了。
    叶寒便带着秋实去了一贤堂,常嬷嬷站在合璧庭里看着叶寒离去的身影,思绪又不由自主回到了刚才两人时被她截断的对话上。
    太什么?
    她想说,这位朱家小姐太像夫人了,她说的这种相似并非是指两人容貌上的相似,亦不是指少女特有的一种娇憨,而是一种极其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她先识得夫人在先,所以当朱家小姐一举一动在她眼中经过时,她会觉得很是熟悉,抬头垂眼扬眉转笑,这些举动像极了夫人,明明最初她做小厮打扮时并没有,就连方才进合璧庭前亦没有,直到见到夫人后才有的,这着实让她起了几分有趣。
    之所以后来欲言又止,未与夫人说透,其实想想亦是没这必要,毕竟她不知朱家小姐这种有趣的模仿、目的为何,是纯属好玩还是别有用心,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只是不知道朱老夫子知道自己孙女此番行为又有何想法。
    浸泡在皇宫几十年,她早已没了菩萨心肠,她从不惧以最坏的心思来揣测人心,因为人心从来经不起揣测。或许有人说她敏感多疑,亦或是臆想过度,更甚是心坏所以想其他人都是坏的,她只会笑笑不会反驳。
    把人把事做最坏打算有什么不好,若是判断对了至少有所准备,不会栽得太惨,若是错了那还不是自己赚了,只可惜她活了三十二年的生涯里,前者多后者少。可即便有时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得到的下场仍比这最坏的还要坏上不知多少倍,因为人心的坏可以没有底线。
    常嬷嬷环视着这葱葱郁郁的合璧庭,目光最终落在那一架开得正盛的蔷薇花墙上,她曾经见过比最坏还要坏的下场,看过比脏得不能更脏的人心,人生经此一次便够了,她不愿再看见第二次。
    垂暮斜阳下,桥南柳枝倾河东,那拉长的柳影若缠绵徒长的情丝,越得过淙淙流水三丈宽,却牵不住一路行人回头看,更留不住一人停足不走。柳树有情,抛柳枝飞絮、柳影传情,却多是一场良人无意的自作多情,生生被经过的马车碾碎成末,终成无情客。
    并州偏西北,夏日昼长夜短,纵是起得最早的扫地人也起得没初升的旭日早,一觉醒来窗外已是鱼肚翻白蒙蒙亮了,而至夜,方云中抬头瞧着头上这一方依旧耀眼灿烂的暮云天,这并州的白日恐怕还得被拉长几刻,这被延迟的黑夜才会被允许落下。
    斜阳巷的炊烟从一根渐渐变成几根几丛,缓缓升起缭缭吹散,菜籽油煎炒青菜叶的香味与枯枝噼叭爆响的烟火气构成这斜阳巷最寻常的人间百态,生活虽苦,用柴米油盐一煮再拌点酱醋茶调下味,这一日辛苦不就这样咽下了吗?
    不知谁家妇人扯开嗓门大声唤着还未归家的孩子,然后这狭窄错乱的斜阳巷便此起彼伏响起母亲回家吃饭的呼唤声。闻着百家朴实却各不相同的饭菜香气,听着慈母呼唤孩童嬉跑,方云中独坐育荫堂偏角大树下,和颜淡笑生着羡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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