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欢 第151节(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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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这面皮菓子,正合与点茶同食,雪沫乳花翻午盏,不如就取了学士那首浣溪沙里的最后一句,叫清欢团子吧。苏学士欣然笑纳,还命家中厨娘,将团子的面皮配方,细细教了韩家的厨娘。今岁韩知州回京看望六弟,见我府里的花果馅滴酥,外壳乃是炸制,觉得有些油腻,便教了府中厨子这道清欢团子。”
    唐国长公主说完,端王赵佶感慨道:“苏学士果然是豁达之人,要被贬往岭南了,还谈笑风生。樽前不用翠眉凝,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这位小王爷,身边的近侍,毕竟一个是苏轼的故吏高俅,一个是与苏轼有着隐秘传闻的梁师成,他两个平日里常引导着王府歌姬唱苏轼的词,小王爷再是风流好色,文学艺术品位却是不低的,到底能听出苏词里的格局境界来。
    此际,画室中这三位皇家贵戚,孟氏已形同废后,唐国长公主下嫁的韩家,贬谪的贬谪,赋闲的赋闲,赵佶,虽刚封了端王,实也晓得自己常被章惇、朱太妃等人在官家跟前告刁状。
    尊严上,被顶层权力施予的或重或轻的弃绝感,令他们于这看似品评画论与鉴赏美食的悠然午后,在精神世界里,多少与苏轼产生了共鸣。
    而侍立一旁的姚欢,对于赵佶援引的苏词,无论是那句“人间有味是清欢”还是“樽前不用翠眉凝”都未有太大感怀。
    她脑中想到的,恰恰不是苏轼的词,而是他的一句诗。
    “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
    这句诗,是再过几年,苏轼被继续贬往海南儋州后所写的,如今还未出现。
    后世公认,乌台诗案几乎命绝的囹圄之灾,被贬黄州穷困凄苦的拮据时日,是苏轼生命中所沉至的最低点。其后的几次沉浮,都不算太大的打击,苏轼,似乎对于风霜雪雨的打击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与承受经验。
    但在姚欢看来,再坚强与豁达的人,也无法对不断出现的凄清孤绝的现状,做到真正的“免疫”
    即使经历过乌台与黄州的打击,苏轼到了暮年被贬海南儋州时,写的“坐听荒城长短更”这七个字,仍是多么悲凉的七个字啊!
    好像整个世界都已不再与他有关系。
    为什么?
    为什么在一个不再茹毛饮血的时代,在一个自命崇文盛世的时代,在一个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的时代,在一个被冠以“现代拂晓时刻”的时代,竟还会出现这样令人痛彻心扉的例子?
    一位享誉文坛、政绩亦可圈可点的臣子,没有贪墨,没有叛国,没有作奸犯科,并且明明已经主动离开了党争最为激烈的朝堂,却在花甲之年,仍被一纸皇命强令渡海,来到世人视作蛮荒之地的孤岛。
    用尽一生的气力,或许终能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但某个时刻的脆弱,犹如在将将愈合的伤口上又猛地戳了一刀。
    独坐荒城,四顾茫茫,唯有天地星月,见我悲极无泪。
    第264章 吃着点心说“二苏”(下)
    姚欢思绪纷涌,直至唐国公主母子与端王赵佶告辞离去,她似乎还有些兀自出神。
    孟皇后心细如发,关切地问:“姚娘子,你可是累到了?”
    姚欢忙道:“不曾不曾,世轩很着力,福庆公主乖巧可爱,听圣人与公主、端王一席谈,更是受益匪浅。”
    孟皇后点头:“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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