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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份无价的礼物。无价这个词可以高尚,也能低贱:世上独一无二的某颗鑽石,是无价;飘浮在空间中,无形无色无味的空气,也大多是无价。而这一封信之所以无价,在于秦招无法准确衡量它的价值。
    以物料来衡量的话,可以很简单:这是最常见的一种纸信封,长方形白色底,四边镶了一转蓝红白相间的花边,右上角有一处打印出来的邮印,是供人贴邮票的位置,然而写信人是亲手把信交到收信人手里,故信封上连邮票也没有——这一种信封十蚊一包,一包有十五个,所以一个信封价值$0.67港元,一元也不够。信纸吗?秦招握着这封信,在中间拗了一记,厚度比一张折起来的硬卡纸更厚,估计大约由至少四张信纸对摺而成。一叠信纸——秦招未有拆信,不能从纸质去估计信纸的价钱。
    关于信纸的价钱,有两个设想:一,依写信人吝嗇的个性,大概只会买那些方便逐页撕出、白底蓝线的单行本,秦招儿时跟他逛书局时曾见过,五十页纸的单行本,那时价值十八元,事隔多年,算作三十元好了,又假设这信封里果真有四张这样的信纸,则这封信的信封连信纸合起来,还值不了港币五元;二,依写信人贪求就手、大而化之的个性,这信纸更大可能是他拿中学时用剩的单行本,撕几页出来便权当是信纸,这样一算,价值比前一种假设还更低。
    写信用的墨水呢?即使写十页纸也用不完一管墨水笔——写信人惯用那种0.7mm黑色墨芯的墨水笔,甚至不是文具店常卖的日本货,而不过是摆在街市前的街坊摊里,那种十元就有五枝的墨水笔。那种笔尽管便宜,却比一般日本货要坚强,掉到地下五六次也不会断墨,而日本货呢,「一次意外足以致命」,笔跌过一次,就不能用了。但这种笔的坏处是消耗得快,写一封这样的信,大概用去半枝笔的墨水了。
    整合起来,单以材料去计算秦招手里这封信的最大价值,公式是:$0.67+(30/50x4)+$1=$4.07。
    但这个计算方式有个致命伤:忽略了机会成本。机会成本的概念很简单,只要有读过中四五经济科的人也知道:简单而言是计算你在做这件事所付出的代价,包括你能够在这个时间所能做的其他事所生產出来的最大值。比如说,在秦招与楚暮过生日的那天——就是昨天——秦招本来能够去陪一个叫做「标爷」的客人,那客人每次花在秦招身上的钱少说也有两万元,则昨天秦招与楚暮过生日的机会成本,就价值两万了。
    在写信人为秦招写这封信时,他本来还能够做什么事?或许本来他能用那些时间去为一个学生补习两小时然后取得二百元的人工;或许他能用那些时间为同学写一份论文然后收取五百元的费用;或许那时他能用那些时间去陪女朋友出外然后赚得一个吻或者更……
    可是写信人有情人吗?
    秦招思及此便打个突,旋即想:他提过自己每逢星期六日便朝九晚十地为不同学生补习,这样一来,哪来时间去陪伴情人?不不,或者写信人的情人是系内人,则他们天天见面,又何须在星期六日约会?可是开学一星期有多,秦招也没见过他身边有亲密女性。不不,若他是个同志呢?没可能,他身上并没有那种气息,应该说他是一个与浪漫、爱情、幻想无半点关係的人,写信人——楚暮——架着一副眼镜,带着个沉甸甸的黑色背包,左胁下夹了本书,一静下来就读,直至看见系内熟悉的朋友,他才合上书,或者用垂在身侧的手托着,或者又夹回胁下,笑看着朋友。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选择给秦招写了一封信。
    每一个人的童年——尤其是秦招他们这一代——必定曾经与信为伴。小学时,大家都爱写信,尤其是女孩子。每个女孩至少有三个笔友,每天一上学,入到课室就搁下书包,拿着一封封信奔往不同班别去派信,不知是来上学还是当邮差。而像秦招与楚暮这种男孩子,就很少写信,他们今是给对方送过生日卡。
    年纪轻,根本没零用钱在手。秦招家里是有几个钱的,但他年幼时,父母为免他养成挥霍的习惯,每月只给他少量零用钱,当然后来随着长大,零用钱也渐变丰厚。但楚暮不同,家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孩子,故此年幼的楚暮每月还不知有没有五十元零用钱。在物资紧絀的情况下,送上生日卡的楚暮也就值得原谅了。
    秦招某年收了楚暮的生日卡,自浅绿色的信封中抽出一张由半张白色厚画纸对摺而成的手绘生日卡,封面画了个又蓝又红又紫的三层生日蛋糕,他第一个反应是:「得一张生日卡而已?」
    「我画了很久。第一张画得很糟,第二张一画好就被我妹抢去当玩具,撕烂了,你手上的是第三张。」照这样看来,那张生日卡的机会成本倒很高。
    「有这种顏色的蛋糕吗?」
    「这是生果蛋糕。蓝色那层是蓝莓,红色是草莓,紫色是提子,都是你爱吃的生果。」
    「蛋糕上面的蜡烛数目……好似少了一枝?」
    「是吗?没道理,就九枝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嘻嘻,还有一枝在我手里,未插上去。」
    也不知楚暮那时是说真还是说假,立刻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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