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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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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啥人来了?”外婆把阗资拉到病床前,语气欢喜。
    “外孙来看你了哦,你开心吧?”说到这一句,阗资能感觉到外婆在抖。
    “外公。”阗资笑着叫了人,声音倒有些低黯。他外公太瘦了,整个人都瘪在病床里。
    护士帮他把白被盖到胸膛,脖子掖两块纱布,贴住下面的疮口,上插粗大的透明呼吸管,再往上看,外公的嘴无声地张大,露出一排牙齿,他连鼻子也插着鼻饲管。
    外公看着阗资,眼珠转了转,又看向舅舅,眨了眨眼,斑白的眉毛似被带动着弯起。
    这已经是池宗豫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面部表情。他是脑梗病人,在ICU躺了三年,早就失去和人交流的能力。按格拉斯哥昏迷评分法,池宗豫是在八分到十分之间,他可以自动睁眼,不能声叹,没有语言表达能力,在针刺时会有躲避反应。
    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太紧张了。
    戴山月把手里拎的不锈钢保温饭盒放出来,四道菜,整整齐齐码在折迭板上。
    清汤狮子头,红烧肉,四喜烤麸,外有油爆虾。外公接了外创呼吸机,没有吞咽能力,戴山月只是用筷子蘸了蘸汁子,点到外公的舌尖,给他尝尝味道。具体的食物对他来说是危险的,阗资看了眼挂在边上的胃肠营养液,糊烂的麻米色浆液,这才是外公的食物。
    “好吃吧?小杨特地给你做的,喏,一吃东西就开心了。”戴山月笑到。
    阗资不知道外公是否开心,他只是把嘴张得大了些,看着外婆。
    四道菜,用筷子蘸点,就算是吃过了。
    戴山月让护士把池宗豫扶起来。
    “阗资考上清华了,厉害吧。”戴山月和他讲。
    池宗豫眼珠转向阗资,朝他眨眨眼,嘴巴微微张开。
    “他还有反应的呀。”戴山月侧过头对阗资说,眉头是低着的。
    “来,爸爸,看好我,”池峰成拉着池宗豫的手,他戴着浅蓝色的隔离手套,只能模糊地感受到父亲的体温,“跟我比比看数字啊,比个1给我看看——”池宗豫看着他,干瘦的食指朝他伸出。
    “好,再比2给我看看。”池宗豫费力抬起中指。
    “比3呢?”无名指跟着小指一起竖起来。
    “在瞎搞了嘛!”池峰成笑。
    探视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走前,戴山月还帮池宗豫擦了擦身体。阗资帮着倒了热水,试了试水温。
    “要热点还是冷点?”阗资不确定,抬头问外婆。“温的么就好了。”戴山月笑笑,用毛巾蘸进水里握了握,“现在就正正好好。”戴山月拧好毛巾,池峰成把被子掀起一些,挽起池宗豫宽大的裤管。
    外公太瘦了,小腿的皮都宽松地皱起。
    外婆和舅舅都很平静,阗资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在水冷时,添上热水。
    一个小时结束了,阗资和外公说,“外公再会。”池宗豫不舍得他们,眼珠子还跟着转,外婆帮外公掖掖被子,“好了,睡觉了,我们明朝再来看你,好吧?”池宗豫眨眨眼睛,灰白的眼睫毛跟着闭了闭,像是说好,你走吧。
    阗资觉得胸口很闷,他的手往口袋里摸索,胡笳的桂树叶还在。
    走出去,戴山月说要上厕所。
    阗资和池峰成等在过道,池峰成抽起电子烟。
    两个护工,在不远的地方休息,讲讲闲话,“有钱人是真有钱哦。”
    另一个人问到,“这话怎么讲呢?”刚才这个马上就接上去,“刚刚那家人,老头子脑梗,送进来三年,一天五千,你算算,三年就是五百万!人放在我们这里续命,死么死不掉,活么也活不下来。”
    对方听了,笃定说:“是我我不肯的,两脚一蹬,干脆死掉!”
    阗资装作没听到。
    池峰成低头,把侧边的窗打开点。阗资发现舅舅长出白发了。
    戴山月对着镜子整理好表情,走出来,依然是温和的,“傻立在这里做啥,走,吃晚饭去。”
    晚上去了私房菜馆。
    舅舅点菜,总是太多。三个人要了一桌子菜。
    十月,母蟹最美,戴山月要了六只,三只清蒸,三只做熟醉,另要温黄酒。
    阗资自己不吃,帮外婆拆蟹,把蟹肉和蟹黄剃出来,一只蟹解完,手上沾满黄油膏,他拿湿巾擦擦,夹了筷草头吃了。“外婆帮你点的大闸蟹,你不吃?”舅舅把蟹转到阗资面前,“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蟹吗?现在变掉了?”
    阗资轻轻嗳一声,怕外婆和舅舅看出他不好,拿了只蟹。
    扒开蟹壳,阗资稍微用筷子挑了里面的黄,吃了两口,味道香津津。他想到胡笳,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蟹?大闸蟹冷了就不好吃了,熟醉倒不怕冷与热,可以带回去给她,想到这,阗资就笑着问外婆一句,“外婆,帮我再要一份熟醉蟹好吧,我带回去吃。”
    “我讲啥,”舅舅笑了,“还是喜欢吃蟹。”
    “和韫韫一样的。”外婆笑讲。
    回去路上,阗资检查微信。
    胡笳给他发来两条消息,几个字,一张图。
    胡笳:回来了
    他点开照片一看,是她回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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