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蚀(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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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无光,路途遥遥。
    伍郎走着走着,走过森林、走过山路、走过铺满五色彩的街道,在古城大街小巷行走,想尽快赶回家中,见见美丽的娇妻,抱抱吐着软软乳音的儿子。
    夜路总是走得慢,隐约之中,身后还传来鞋履触地的声音。
    伍郎停下脚步,好奇的回过头,望向来时路,以为静夜深深,竟也有同路人。但眺目看去,暗夜中不见人迹,脚步声却没有停下,一声比一声近,还比先前快了一些。
    逼近的脚步声,让伍郎蓦地心头一冷。
    他急忙转身,莫名的恐惧感让他加快脚步,亟欲拉彼此的距离。
    只是,他走得愈快,后头的脚步声也赶得愈急,虽然听来还远,却已经让他颈后的汗毛根根直竖,冷汗濡湿衣衫,一边走着,一边拿着手绢频频擦拭额上的汗珠。
    终于,他看见家门了。
    每次晚归时,妻子总贴心的在门前,悬挂一对灯笼。
    灯笼的光晕照亮黑夜,伍郎松了一口气,往家门走去,直到身影都沐浴在光晕之下。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他也无心探看跟踪他的到底是谁,直接推开家门,踏入门坎——
    啪!一只肥嫩的小手,拍打他的脸。
    伍郎醒了过来。
    只见儿子歪着脑袋,眨着漆黑的大眼,傻愣愣的笑着,小手还直往他脸上拍,执意要找人玩耍。
    “快过来,别吵爹爹。”
    妻子连忙走过来,抱起嘟嘴不依的小娃儿。
    “没事,你再多睡一会儿。”她体贴的说着。
    屋子里飘着饭菜的香气,伍郎坐起身来,瞧着窗外的日光。
    “什么时候了?”
    “快晌午了。”
    妻子回答:
    “你昨天赶货回来,又睡得不好,大半夜都在呻吟,所以早晨才没唤你,想让你补补眠。”
    伍郎揉揉额头,觉得仍旧疲累,像是没睡过觉似的。
    对了,他前几日去养蚕人家,买了批染好的绣线。一来是挂念妻儿,二来是绣庄陈老板的女儿即将出嫁,绣娘们日夜赶工,为新娘筹备嫁妆,库存的绣线即将用尽,为了这笔大生意,他只得赶夜路回来。
    或许是心里着急,才会作了那场梦。
    “还要再睡会儿吗?”体贴的妻子问。
    “不用了。”
    他微微一笑,把梦境抛到脑后,从妻子手中接过儿子:“我跟陈老板约好了,下午就要把绣线送过去。”
    “可别累着了。”
    “不会。”
    他拥着妻儿,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静夜。
    伍郎急速的走着,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近到他几乎能够感觉到那人的呼吸,吹拂过他的后颈。
    他心急如焚,只觉得不能让那人追上,步伐愈来愈急,快到已经不是走路,而是极尽全力的奔逃。
    每次,只要他赶回家门前,沐浴在灯笼的光晕下,身后的脚步声就会消失。旦踏入门坎——
    “你怎么了?”
    妻子推了推他,轻声细问:
    “呻吟得好厉害啊。”
    她转身抱着丈夫,发现被窝里温暖,他的身子却在发冷。
    “没、没事。”
    惊醒的伍郎喘息不已,全身汗出如浆,双腿酸痛,含糊的回答:
    “只是做了个恶梦。”
    “你最近几日,夜里总是作恶梦。”
    妻子睡音浓浓,含糊的说着,困意淹没她,呼吸再度变得深沈而规律。
    伍郎在床榻上颤抖,不敢再睡。
    这已经是第六日了。
    从归来的那夜起,被这样的恶梦夜夜都来纠缠。他一夜一夜的被追逐,睡眠不能让他放松,反倒让他惊恐,为了奔逃而耗费体力,使得他白画时倦怠不已,接连算错好几笔帐,损失不少银两。
    他惧怕夜晚降临,几度忍着不睡,却又不知不觉陷入梦境。恶梦太真实,他的脚底甚至长了水泡,双腿僵硬如木。
    连日的恶梦,更连累到妻儿,扰得他们也不能好好休憩。妻子的脸色愈来愈憔悴,儿子在半夜惊醒,哭闹抽噎不停,原本已经能牙牙学语,语音不清的喊爹唤娘,这几日却变得沉默,不论怎么逗弄,都一字不吭,只会放声大哭。
    为了让妻儿能睡几日好觉,他把妻儿送回娘家,独自迎接第七个夜晚。
    一如前几日,恶梦再现。
    这次,伍郎用尽所有的力气,在深夜里奔逃。
    脚底的水泡磨破,渗出的血濡湿鞋袜,他忍着疼痛,气喘吁吁的跑着,一心一意在熟悉的夜路上飞奔。
    只要到家就好了。只要到家就好了。只要到家就好了。
    他在心中默念着,终于跑过百子桥。往前经过邻居家门,再绕过街角,就能看见家门口熟悉的灯笼;一旦到达灯笼下,身后诡异的追逐就会停止,他就会安全的醒来——
    眼前的景况,蓦地让他惊骇止步。
    家门前该是亮着的灯笼,竟黯淡无光。
    伍郎赫然想起,灯笼是妻子点上的,而白昼的时候,是他亲自送妻儿回娘家。今夜,没人为他点亮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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