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人(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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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我与她几乎肩并肩走路,当我按捺不住地想要跟她说话时,她却抢先说道:“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呢?”
    我羞涩地摇摇头。“没有,只是凑巧吧。”
    “你就是跟着我,晚上还躲在我家楼下。”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而她甩了甩马尾说:“幸亏我没把这件事告诉我的两个男同学,否则他们一定会来揍你的。”
    “哦,谢谢。”
    “我叫若兰,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外号“大叉”,就连养父母也这么叫我,“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是的,我没骗你。”
    虽然,我相信自己的表情是诚恳的,但若兰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你就在骗我。
    “让我想想。”正好路过一家音像制品店,她指着橱窗上罗嘉良的海报说,“你就姓罗吧。名字嘛,我昨晚在背语文课本里的李白的《赠孟浩然》,你就叫罗浩然吧。”
    “罗浩然?”
    “这个名字不错哦,听起来就像是个大人物。”
    “我?大人物?”想到这里,我自己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当我们两个一起笑起来时,头顶一户人家的窗户打开了,一个家庭主妇伸出头来喊道:“喂!收废品的!到我家来收旧报纸!”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羞于让她知道我的职业。而她慢慢后退两步,轻声说:“你去吧。”
    我给了楼上女人一个白眼,回头若兰已经不见了。
    “连警察都要杀我?”
    “罗浩然,你杀了人,就应该偿命。”
    “是的。”
    “可就算我把你抓住了,他们未必会判你死刑,说不定很快就会把你放出来!”
    “也许吧。但我从没想过要杀若兰。”
    “不要抵赖!”
    “你们每个人,都想要杀了我!”
    那年冬天,满大街都是张学友的歌。
    四一中学的高中生放了寒假,我每天都看到若兰与周旋在一起,却没看到叶萧。我有一次蹲在墙边,远远听到周旋跟若兰说,叶萧回新疆的父母家去过年了。
    除夕夜,我躲在下岗工人家门口的屋檐下,盖着一床捡来的破棉被,又加上几层厚厚的纸板箱,再压上几块石棉瓦,以阻挡家家户户燃放的鞭炮。当我被爆竹声吵得难以入眠时,却听到窗里传来激烈的争吵。下岗工人还有老婆和女儿,她们都极其讨厌我,觉得墙外住着一个收废品的流浪汉,既不吉利又很危险。从此,下岗工人再也不敢跟我说话了,他的老婆还去找了居委会,要把我从她家外面赶走。但是,她家的墙外属于公共场所,谁都无权把我赶走。我不想回到桥洞底下住,那里阴暗潮湿又总是发生命案,我只想躲在这条小巷子里,可以每天都看到若兰经过。
    大年初一,下起了漫天遍野的大雪,我穿着一件捡来的军大衣,脚上蹬着塞满破棉花的跑鞋,走到若兰家门口。
    她正在自家门前堆雪人,我静静站在雪地里看着她,不敢靠近,仿佛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只要往前走一步,就会把这干净的雪人弄脏,或者让它瞬间融化。雪花渐渐布满我的头发与衣服,远看起来我自己更像个雪人。
    她向我走过来喊道:“你冷吗?”
    常年流浪,我已习惯在冬天穿着单衣裹着棉被露宿街头,并不怎么惧怕寒冷。
    “不。”
    “你为什么不说话?”
    面对若兰的问题,我低下头,真的不说话了。
    “过来陪我堆雪人好吗?”
    她的主动让我意外,我缓缓走到她面前,掸去自己头发与眉毛上的雪。
    半小时后,我和她一起堆起了堪称完美的雪人。
    当我们各自抓起雪块放上去,四只手凑巧碰在了一起——摸过雪的手看起来冰冷,其实自己感觉很热,我的耳根子红透了,赶紧把手缩回。
    看着这个漂亮的雪人,若兰摸了摸它的眼睛说:“谢谢你,罗浩然。”
    没想到她还能记得这个随手给我起的名字:“你还记得?”
    “当然,你这个每天盯着我的跟踪狂!”
    “对不起。”我害怕地后退两步,生怕她喊别人来抓我。
    “但你不是坏人——对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缓缓靠近我,“我相信你的眼睛。”
    “眼睛?”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睫毛,抚去一片刚刚降落的雪花。
    “再见,我要回家吃午饭了。”若兰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向我挥了挥手,“加油,大人物!”
    她回家了,白茫茫的雪地中,只剩与我一同亲手堆起来的雪人。大人物?那究竟是希望还是嘲笑?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看到周旋来找若兰玩,他们一同出去放鞭炮,去其他同学家里串门,坐公交车去更远的地方。每当他们在一起,我就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看着自己身上肮脏的军大衣,再看看周旋穿的崭新的羽绒服,实在没有脸走出来。
    每天晚上,我在水泥墩子后面睡觉时,都会听到下岗工人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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