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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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我望见京城东南方亮了朵烟花。
    这是起事的信号。
    按照本王与云棠和王勤的约定,子时以烟花为信,兵部尚书程柏和云棠之侄云桓率一万兵守住京城四周。李简与王宣领一万兵入城,与王勤的三千禁卫军会合。
    正因这三千禁卫军,我方才冒着将自己搭进去的风险,借动了两万驃骑军。
    我真的不知道太后那个婆娘这些年都捣腾了些什么,当日啟赭未曾亲政时,她明处礼让本王与其馀几位皇叔老头子,暗里排挤。觉得我等同是景姓的靠不住,偏就她娘家别的姓的靠得住。嘉王这只老雁又忒铁骨錚錚,赶着节骨眼上玩起忠义戏,他手中只有三千禁卫军,和我这只家雀一慪气,把三千兵权给了太后,掛冠归家写诗去了。
    他这一手当真两败俱伤。他悲愤啼血,我内伤吐血。
    果不其然,到了啟赭亲政后,三千禁卫军依然被太后娘家人霸着,没有归啟赭手。太后的娘家人和太后一样,既没有做忠的品德,又没有为奸的能耐。落得如今竟能让王勤可调动。
    京城有三万重兵,仅凭三千禁卫军,不可能顺利逼宫。所以云棠王勤忍了许多年。
    兵部尚书程柏,今年底便要卸任归乡。李简也将调往他处。
    当年与我爹一同征战,歷时三朝的人,如今都有些年纪了。
    多年没打仗,于朝廷于百姓都是件幸事,唯独一点略欠,就是没条件磨出让千万兵卒心悦诚服听命的将军。
    程柏李简一退一走,驃骑军兵权将落谁手,实在不好说,连我都曾风闻,下边那些小将官,互斗的颇厉害,还好有李简镇着。
    最怕就是接任的镇不住,实权分做了一块块,让人有机可乘。
    云棠和王勤早年隐忍,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云太傅门生遍佈朝野。文臣与武官权力衝突不大,联手利更多,但凡官儿都知道这个道理。倘使云棠的门生们与小将官串通一气,他日只怕就不是三千禁卫军,而是万数以上的兵卒了。
    不过这一棋于云棠王勤来说,风险也不少。
    所以本王拿程柏李简将交权心不甘一说做由头,用十拿九稳的两万驃骑军做饵,云棠和王勤自然喜不自胜。
    按照安排,一万驃骑军与三千禁卫军里应外合,丑时初,我到皇宫前,率眾杀入宫中,擒啟赭夺位。
    子时四刻已过,我穿戴整齐,预备出门。
    云棠和王勤不知道,此时各地预备应和此次造反的官员应该已经全部就缚或伏诛,端午宴,几王缺席,是已离京,京城中应该只剩了一个宗王。本王给云棠王勤那份接头造反的人名单儿全是一水儿的耿耿忠臣。
    皇上和太后不该一直如此防备我,云棠和王勤也不该如此高看我。
    什么天下兵马令,什么秘密势力,全是假的。我的确两手空空没半分权,此事全是求了人,借了东风。
    这些人誓死效忠的,不是昔日的我爹,更不是兵符,而是景氏的江山与天下太平。
    我此时明着是要去和云棠王勤会合,造反的架势还需摆一摆。
    我换了套轻便衣袍,掛了把长剑,带了群人,在后院正要上马出门,突然后院墙上扑通扑通几声,跌下来几个人。
    我身边侍从们拔兵器,听见墙下阴影中微弱的一声,「王爷。」
    是云毓的声音,我疾步上前,云毓的脸色在月光下极苍白,我心中一紧,疾声道:「随雅?」
    云毓按着左臂,轻声道:「王爷,事情恐怕有变。」
    有变?我明明记得,和宗王约好了,等冲进皇宫,云棠等人全部出来后,方才动手。怎么现在就变了?难道李简太性急?
    云毓苦笑,「可能是……禁卫军那里走了消息……宫中城里……都有预备埋伏……驃骑军,只怕也……」
    看来,除了宗王这边之外,啟赭另有安排。
    云毓慢慢道:「大势已去,此事成不了了。外面全是景啟赭的人。」
    我问:「云太傅与王勤……」
    云毓不语。
    墙外隐约的兵戈嘈杂声渐剧,云毓又再轻笑了一声,「想不到我和王爷,真的死在一处了。」
    我抓住他的衣袖,「倒还未必。」
    我拉着云毓,疾步走上往水榭去的浮桥。
    王府中的人都被我留在院中佯作抵挡,一片寂静中,只有我和云毓。
    进了水榭,我摸黑从书架下拿出两盏灯笼,掏出火摺子点亮其中一盏,递给云毓,再推动书案,地上嘎嘎吱吱,开出一个洞口。
    云毓提着灯笼站在洞边,「原来王爷早有准备。」
    我道:「做这种把脑袋掛在刀尖上的事情,不留条后路怎么行?」
    我拎着另一盏灯笼,先慢慢顺着泥阶下到洞中。云毓随在我身后。我扳动石壁上的机关,合拢了洞口。
    长阶蔓延向下,我不大擅长走梯,一阶阶走了半晌,云毓道:「此阶难道通往湖底?」
    我道:「正是。」
    下了最后一阶,面前是蜿蜒的长道,幽深似无尽头。
    我在一个拐角处拎起一个包袱,「水袋乾粮银钱,都在这里。慢慢走吧,这条路怪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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